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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真有那么疼么?
  她见他想扶自己的下颌,结果伸手碰了下皮肉就疼得不行,有些半信半疑,于是半撑着手臂抬起另一只手去碰他的下颌,想学着试一试。谁知道指腹方触及男人的面颊,就换来梁彦好更为惨烈的叫声,“啊!不行不行……”口水滴滴答答地掉,掉了一地,“别碰我……呜呜呜……真的好疼。”又苦着脸冲她摇了摇头。
  呼衍容吉都没想过他会来,盘着腿坐在原处,问,“ЧncarmnhnnhэpnnгдyyдcahyyБncohccoh。”(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我听见了。)说完觉得他肯定听不明白,便学着他们汉人的语调念了声,“容吉。”再伸手指了指自己。
  梁彦好有些手忙脚乱,听见她问话,心里急,但是嘴里答不上话,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跟个娃娃似的,太丢人了,所以支支吾吾也没句完整的话。
  女人很宠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会莫名觉得心里很暖和,见他半天处理不好,干脆扶着墙半站起来,跨过地上的那匹死豹子,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帮他把下颌扶住。
  “Чnyhэээpэhэгюm。”(你好笨啊。)她的脸逐渐凑近,而后轻轻吹了吹他觉得疼的地方,就像哄摔疼了的小娃娃那样,哈出热气,暖暖的,吹得他耳根又红又热,“xэpэвarapч6anгaa6oл6yцaaжθгч6oлoyy”(要是着急的话,我帮你弄回来?)
  她以前有见过阿兄给脱臼的羊蹄掰正,好像也就是让那羊往地上一躺,再踢两脚就好的事情,没有多难,于是她想,给梁彦好把下巴接上,也就是用点力气往上拍两回的事情。
  梁彦好听不懂,他只觉得呼衍容吉肯定不会害自己,便不想就点了头。
  “Дapaahь3yгээpлдyyлгaвapan6anж,θдθлж6oлoгn。”(
  那你听话啊,别动,很快就能好。)女人忍着背上的疼痛从地上跪立起来,仔细谨慎地抱住了梁彦好的脑袋,抱得紧紧的,就怕一时失手给他弄疼了,也不管浑身的腥臭味快把他熏吐过去,就用两只手交叉着绕过他的下巴,慢慢地摸到了他耳朵下面脱出的关节处。
  做这种事情一定要趁其不备嘛,不然就是疼痛加倍。
  所以她说,“梁彦好。”标标准准地喊他,这招特别有效。他怪死了,就喜欢听自己喊他的名字,一喊完人就老实。
  他正襟危坐,松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安心地等她来。谁知道等来的是她一回两回三回,四五回的轮番尝试,“啊!啊啊——”疼得他坐在原地大叫,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偏偏信她,觉得她能把这件事做好,所以除了喊痛,其余的一声不吭。
  直到半盏茶后,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塔”声,下颌关节传来一阵让他头皮都发麻的剧痛后,嘴巴终于能动了。
  “你……”他一能动便转过身去看她。这段时间总是和大家一块儿相处,鲜少有与她独处的时机,所以他觉得当下尤为宝贵,“是我喊你的,他们和我说你在这里。”解释完又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容吉。”
  必须要承认,再怎么相似的读音,用汉话和胡语念出来都是有细微差别的,汉话的语调很强烈,像在唱歌,呼衍容吉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得像一首歌。
  “xэnrдpaaдyhmaapcahaгдaaд6anaaphьhaдanжaaahэвчn。”(不疼了就陪我躺会儿吧,我好累,想睡一会儿。)呼衍容吉并不是那种很喜欢诉苦的女人,也不喜欢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可能年青的时候会在意这些东西,不过现在觉得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单纯觉得,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xэpвээчnhaдaдгapaacyhгaвaл6ypдээp6an6ancah。”(如果你愿意借只手臂给我,那再好不过。)
  这里绝对不适合被人拿来当床铺用,他嫌弃得厉害,眉头皱紧了又松开,闻了两下要作呕,又努力忍住,“不能换个地方么?我难受。”男人垂眸,看见她已然自若地躺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听你的。”
  一身的华服肯定是不能再要了的,这会儿沾上他们三个的血,谁来也洗不干净,梁彦好还挺喜欢这身的。事实上每件能被他穿上身的衣裳他都喜欢,他乐忠于当花孔雀。
  花孔雀……也不知道呼衍容吉会不会来欣赏。
  他还不想睡觉,尽管今日的辛苦已经超越了他过往的二十余年,但他还不至于累到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地步。男人闲来无事就喜欢看她,可能是因为她太好看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梁彦好的两颗眼珠子几乎长在她身上。眼下时机又正好,只有他们俩,所以他自然地转过头,偷看她,趁着黑,趁着四下无人。
  成年之后,大多数人都会失去做这种简单小事的情趣,细心地观察一个人,愉悦地享受片刻宁静,和喜欢的女人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相互依偎着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也许可以牵手。他突然哼了声,哼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便忽然窸窸窣窣地动起来,要去摸她的左手。
  女人闭着眼睛听见了,把脑袋往他边上凑了凑,接着乖张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被他紧紧地握住。
  两个人都会低笑,神经,没有理由地笑起来,再忽然睁开眼,看看对方都在做什么。他很会做这种小事情,比如,趁她闭上眼睛,就去偷亲她的眼、嘴和鼻子。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痒,她要脊骨里爬满蚂蚁。
  母亲说,愿意为女人做这种小事的男人最会疼人。草原里很少有。她在大汉找到了一个,像孩子一样纯真无邪的男人。
  “累不累?一个人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梁彦好并非事事都要和她捆在一块儿,他只是觉得人生地不熟的,要她承受太多有些为难。
  她不太能听懂这些情感不重的话,所以只躺在血泊里静静地看着他,又伸出食指的指腹,在他手心里画圈。这其实是她的癖好,她喜欢画圈圈,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无聊无趣或者烦恼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抓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画了再抹平。如今有了他,就爱在他的手心留下印记。
  这太纯粹了,不是么。
  梁彦好向来不做这种看起来没有道理的事情。但他也会从某一刻开始虚心承认,从前的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碰上女人时,满心满眼都是房事欢愉,接着彻夜不眠,换来前所未有的无尽空虚。
  与此刻截然相反。
  “我很累,我好累。”他苦笑着把满是破损的双手拿起来,给她摸上面扎根的倒刺与边缘翻起的皮肉。像在诉苦,但又不是,他脸上的泪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干了,有些碎碎的,给她说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你认识芭蕉叶么?”他讲话像唱歌,抑扬顿挫的,有腔有调,“怎么能叫芭蕉叶,它长得就像一把蒲扇。”男人觉得她肯定不知道蒲扇是什么,于是抬起左手给她扇了扇凉风,补充道,“这就是蒲扇。”
  “你肯定不认识它,我也是今日才
  第一回见,那种绿色的,有文竹几百倍大的植物,一片一片长在土坡上……就像,就像街市上卖扇人的摊子,他们把许多蒲扇插在一块丝瓜囊上那样,稀奇古怪的,莫名其妙。”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完又去看呼衍容吉的唇,那里有血色。
  那处怎么会有血色,自己被黑豹打了一巴掌也才堪堪脸肿。那处怎么会有血色。
  “其实章娘子和你说了实话我也不担心。因为我们的生活里,已经没有安稳与平安可言了。我们是为朝廷/王庭而生的人,岂能独自一人苟活。所以那点如烟的往事,无法左右我半分。”他说着说着,有些担忧,怕她身上受了伤却因为不通汉话,强忍剧痛,一言不发。于是松开一只手,往她身上摸,先是四肢,再是躯干,摸得她接连摇头,想要拒绝可能会发生的情事。
  “我不喜欢你事事都跟赵野说,却不跟我说。我是你男人,理当知情。”他想起了什么,低头从衣兜里取出一块浸湿了的还算干净的丝帕,而后有模有样地把自己的脸、嘴、下巴擦干净。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看顾自己的样貌。
  要吻她,要迷惑她,要哄诱她。
  梁彦好趁着黑,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细细品味她嘴角的那点血丝。
  被发现了。呼衍容吉碰到他舌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有些慌乱,她不希望看见这家伙为了自己大惊小怪的,便抿紧了唇往后缩,或者偏头,躲,要么逃。
  逃不掉的,梁彦好多的是能让她心甘情愿上钩的法子。
  温热的舌闯了进来,舔舐到她满嘴的血腥。有些都在唇齿间凝结成血块了,她居然能忍到现在。男人的眉头越来越紧,心想,事情果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轻松。
  而他那只不安分的左手,终于在游走完全身后,碰到了她背上凸起的那块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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