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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可是三万钱,你可仔细斟酌了,写个方子的事情,一纸一笔几句话,得来全不费功夫。”关逸以钱财引诱之。
  医者最不喜旁人拿自己当敛财的工具,抬脚往关逸那方向一踢,怒斥,“你小子好,不学学人家老实本分的,自己想法子赚钱,反来打我的主意。怎的,你们想去那么老远的地方,还要我来养活你们。脸皮厚的,不知廉耻!”
  关逸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五大三粗的说不好话,没梁彦好和章絮懂得人情世故,赶紧闭上了嘴,把告示给他们递过去,要他们帮忙。
  梁彦好接过那张纸,装作毫不在意地拿起来看,像是头一回认字般,将上面的小字一五一十地给他念出来,“哟!你还真别说,这病有够怪的啊。”
  “说是,在其脖子后面长了个大疮,起初便有一寸长两寸宽。往上呢,到了发际,往下则至百劳,左右两面紧贴耳根,那是跟牛皮一样紧,像金石一样硬。”
  章絮
  第一回见人看病,也好奇,伸了个脖子就在旁边听,边听还边用手在脖子后面比划,摸准大概位置之后,忍不住插嘴,“我听我们那儿的人说,脖子后面这块最是要紧,伤了或者生疮,轻则脖子不能转动,一旦重了这体内毒邪便要入脑。”
  梁彦好听见她也略有所闻,用手指了指她,肯定道,“对,姓颜的头不能转,还带着整个后背都痛,是夜不能寐,难以安卧在床。”
  “光是如此,倒也不至于人家张贴这么个告示在外面。上面还说,上个月专门请了擅长外科的医者来看,人家尝试着把这大疮最中间的坏处给剜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刀落下去了,把烂肉挖出来。但这病患却说,完全感觉不到刀子在剜肉,里面已经没知觉了。”公子哥最喜欢这类江湖异闻,那是越念越来劲儿。
  “你说这总不能是整个地方都坏了。我可记得我大
  哥,他十六岁那年在肩上长了个大疮,破口挤脓的那日,哭的喊的那是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都听见了,要多疼有多疼。这人都病得不知道疼了。”
  章絮的好奇心也给勾上来了,歪着身子往梁彦好那边凑,低头去瞥告示上的最后小字。
  小字有言:“其人烦躁无比,善怒,见人便要斥骂。十日咳嗽不断,彻夜不息。十五伴有口干口渴,日饮白水五斗(10000毫升)。然二十日后脾胃不通,服药则呕,饮食不进,喘粗气短,二便不利。”
  “酒大夫,他看起来好像真的病得很严重。”女人从没听说过生疮能重成这样的,哪个不是挖了便好。
  酒兴言听了,无动于衷,看着这一车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行善积德的三人,非常确定地回答,“就是真的病死了,我也不治。”
  第47章
  剑客听了,没辙,觉得自己碰上酒兴言,真算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心道这也不是要他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逼他当那滥好人,怎得这样倔。便也哼了口气,懒得管了,转身钻了出去,继续驾他的车。
  梁彦好则是习惯了,这一路上天天听酒兴言说这话。点了点头,默不作声把悬赏告示收了起来,想着等等看,说不定这老头儿睡一觉想通了,就想去试试呢。
  车里唯一听了酒兴言说的斩钉截铁的话,觉得脸上红,心里有些不踏实,身体坐不住的,只有章絮。
  她和酒兴言的交集不算多,只偶尔撞上面了说两句。她一心觉得酒兴言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冷漠,是位为人和善的老者,待她更是亲切。
  这几日清晨趁她忙完了,医者都会把她单独叫出来过问她的身体状况,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还有没有恶心上涌的症状。她心里也觉得奇怪,哪有医者这样主动给人瞧病的,还想,他们嘴里说的“这老头根本不瞧病人”都是说出来吓唬自己的,好叫自己死了那条找他问诊的心。
  谁知道自个儿偏偏成了特例。
  所以她越想,这心里就越不踏实,跟自己霸占了其他病患的求生希望似的,两只眼睛死盯着手里抓着的狐狸皮,一会儿不在意了,一会儿又得拿出来仔细地想。
  等马车摇摇晃晃终于行到了今晚的休息之所时,她才终于憋不住了,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那酒大夫要到何种程度才愿意看诊呢?是得病患重得了不治之症才行么。”
  “不是。”梁彦好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把大夫不肯看病的由头怪到自己身上了,想也不想出言开解,“他就这毛病,看见谁了都这样说。我寻思着,人老酒大概是见你长得顺眼,说话又好听,态度还够诚恳,就顺手帮忙治了。”
  “毕竟那赵兄弟肯为了你,把性命豁出去,这谁看了不都觉得吓的慌,哪敢不帮。再说他们医士都这样,有脾气的很。是关逸不懂事,不晓得这医士看病啊,也要讲究缘分的,缘分到了,路边的一直蚂蚁都想捏起来关心关心,缘分不到,那就是死在他眼前,也是不管不顾的。”
  酒兴言终于能正眼瞧一回梁彦好了,也笑着附和,“没错。我从前在宫里出诊的时候,再金贵的病患,比如那皇亲国戚,看一回也不过大几千。可颜庄主这病,听起来便是完全不用我出手的轻症,结果一给就是三万钱。太浮夸了,没准是个害人的坑,我们目的不在此,不必走这一遭。”
  “先生说的在理,是姎无知了。”章絮红着脸、白着脸听,跟着下了车。
  实际上这就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除了章絮没人放在心上。有时候不知道是孕期太敏感,还是因为她本就是个肯把别人放在心上的。
  ——
  他们要在陈仓停几天,这是计划内的安排。夫妻俩得换了那身被树枝烂叶刮破的衣裳再去田庄买粮备粮。剑客得去寻几匹能拉得动、跑得快的马。公子哥想带着呼衍容吉去见世面,给她看看汉人平日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们就起了。赵野把章絮喊醒时,没惊动尚在熟睡的其他四人,问店家租了头驴便带着章絮出门了。
  “娘子你会骑驴么?会的话我抱你上去。”驴比牛还有马看起来都小上一轮,走得也慢、也稳。赵野伸手拍了拍驴背,要它站稳了,而后走回来抱她。
  章絮没骑过驴,有些紧张,站在原地张开了手等着他蹲下身把自己抱起来。等男人抱紧了她的大腿,让她双脚腾空后,她便抿着唇屏气,生怕自己溜了、滑了,摔地上。
  驴这畜生,温顺得多,不吵不闹不乱折腾。等章絮坐稳了,坐定了,觉着身下那畜生不乱动了,才敢一点点松开抓在赵野脖后的手。
  “别怕,我跟着你。”赵野护着她的腰,不给她掉落的机会。
  他们和我们想的不同。尽管路上能帮梁彦好干事儿缓解些压力,但他们也不会主动用那位公子哥儿的钱和物。能找来驴就不用人家的马;能买的上冬衣,就要把人家的狐狸皮擦干净还回去;若是六个人一起吃饭,章絮肯定会从自己口袋里拿三分之一出来,否则就是坐在饭桌上也绝不动筷子。
  章絮是这样想的,赵野也是这样想的,两人一条心。
  “我想给酒大夫买几坛子酒来。他们外面买的那种没有人家自家酿出来的味道醇,也不一定好,谁知道外面卖的掺了什么。”女人一只手扶着驴背,一只手放在赵野的肩头,一句一句地慢慢同男人讲。
  “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去赚。”男人见她坐稳了身子,便伸手拍了拍驴屁-股,这么两人一驴,一步一步往附近的田庄去。
  距离陈仓最近的这个田庄正是这位颜庄主的,他们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庄子入口处用隶书写的“颜”字。但章絮没能立刻想到生病的那个人,因为当时的田庄都是家族产业,上头一家一家都连着姻亲。
  平日庄子鲜有外人来。寻常有钱人不爱走这么一段路,都直接在县内的铺子里买齐,县里的虽然贵价但质量绝对是最优的,而身上没钱的呢,根本走不出这个庄子。
  所以他们才到门口,就有守门的上来问,“你们从哪儿来?来庄里做什么?”
  他们看起来确实太普通了,都是粗布麻衣,衣领衣袖到处是破口,多像从外地逃来的难民。
  “我们来采买东西。”赵野将自己的符牌递过去,以证明自己不是毫无来历的无业游民。
  庄里的东西比庄外的便宜,这是公开的秘密,庄主为了笼络人心,在庄子里定下的规矩,好方便庄子里的贫农可以稍微轻松地生活下去。但这价钱一便宜,自然就有人想做那倒买倒卖的生意,所以颜庄主在庄子门口竖了个木牌,规定带出庄子的东西一人一回不能超过二十斤,否则上交五分之一的罚金。
  于是章絮将那木牌上的字看明白后,又问来人,“倘若我想买上百斤的粮食该问谁买?”
  看门的答,“今年这天时而冷时而热的,地里收成不乐观。庄主如今病了,权利都下放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刚管事没几天,条件严苛得很,得递了帖子跟他说才行,不然就得去买县里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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