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越淮扶住沉默不用但明显十分难受的纤细人儿,内心如同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
  他是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让越泽的情绪起伏这般大,他明明知道越泽的身体不好,也明明知道对方很容易晕过去......
  那一瞬间,越淮真的很想把霍骁叫来,让他告诉其他人,自己已经死了,不再有生活在京城长大在京城的赵璟淮,只有待在偏远东饶村守着一亩三分地和自己爱人的越淮。
  怀中的人痛苦的呜咽让越淮胸口不停的起伏,他在压制住内心对自己的盛怒,约莫过了一小会,怀中人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只感受得到相贴的胸口非常微小的起伏。
  “...阿淮......”
  有些熟悉的称呼让越淮为之一振,他有些颤抖的手将人揽住,余下的记忆碎片如同雪花一般闯进他的脑海中,最后的最后,越淮记起了自己是谁,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记起了自己的...目的。
  两个人在炎炎夏日紧紧相贴,他们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浸湿,衣衫上也都是水渍,有些黏腻,让肌肤十分的不舒服,但他们都没有想要分开的意思。
  越淮颤颤巍巍的想将越泽扶正,对方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他抱着越泽,望着这艳阳,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格外的明显,他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被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庞上缓缓滑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暴雨做准备。
  ......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泽缓缓从梦中醒来,他的眼中多了些愁思,但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他看向趴在床边的男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越淮在越泽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的时候就立刻清醒,有些急切的问他。
  越泽轻轻摇头,眼中满是迷茫:“我是晕过去了吗?”
  床边的双手一紧,越淮张张嘴,有些沙哑和忍耐的回答道:“对,你从都阴镇回来后就晕过去了。”
  越泽若有所思:“应该是太累了,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了。”
  “霍骁派人送你回来的,我炖了汤,端给你喝点?”
  越泽点点头,半坐着靠在床头,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一错不错。
  很快,越淮和越泽二人就吃完了各怀心思的一顿饭,吃完饭后越淮还是主动去收拾好碗筷,回房坐到越泽身边,表情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
  越泽歪头不解,怎么这么一副模样?
  越淮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啊?去哪?”
  越泽一愣,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他能去哪里?难道......
  “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越泽想不到对方想要离开的原因,越淮在他的目光下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但出乎越淮意料的是,越泽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面上有些可惜。
  “是件好事,只是我那田地,恐怕又要租出去了。”
  越淮心头一梗,自己还没那块破田重要吗?
  “...我不这么快走,等我把地和后院的菜安排好再走。”
  越泽歪头看他,眼神中满是感激:“真的吗?你真是个好人,没白捡你回来。”
  越淮闭了闭眼,似乎有些气郁,但又想想,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这是自己应得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怎么一副急着赶我走的样子?嗯?”
  越淮欺身上前,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捏住越泽尖尖的下巴,挑眉问道。
  非常俊朗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越泽眨了眨眼,脸颊有些微红:“我没有啊,但你若是记忆恢复了,肯定要离开的吧?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我这里。”
  “你不想去京城?”
  越泽摇头:“不想,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让我去都阴镇的事。”
  越淮的手顿了顿,将人松开:“是我没考虑到,没想到你这么不想去京城,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回头我去和霍骁说说。”
  越泽听了这话,心头的郁气纾解了一些:“没事,这也不怪你,我当初就猜到你身份不俗,再者了,你也是为我着想,只是我并不需要罢了。”
  越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都阴镇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越泽每日起来还是翻翻医书,再抽空抄写几页,而越淮更是早出晚归,因为他要将田地打理好才肯走,但即使这样,时间过得还是很快。
  越泽某天一睁眼,身边空荡荡的,他以为越淮去了地里,便没有在意,而是窝在家中抄写医书。
  可是直到晌午,都没见越淮回家的身影,这个时候越泽才后知后觉,对方已经离开了。
  越泽坐在桌边有些失神,他看了眼里屋,越淮换洗的衣物还在,床上依旧是两床被子,厨房还有昨天越淮准备好的菜......
  一切都在告诉越泽,这里确确实实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只是现在那个人离开了,只留下房屋原本的主人,与这屋子一起,静静坐落在茂密山林下。
  第40章
  自从越淮从自己生活中消失, 越泽才恍然自己对他似乎并没有特别了解。
  模糊的姓名,模糊的来处,模糊的过往组成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越淮。
  但越泽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村中的人并不知道越淮的离去, 有的还好奇来问, 但都被越泽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便在传越大夫被那汉子抛弃了。
  有好事者说肯定是因为越大夫是汉子,两个汉子怎么能在一起呢?也有人说那人分明就是嫌弃东饶村, 养好了伤就离开了, 但也有人在反驳, 说越淮走之前还不忘把田里打理好,怎么看都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其他人的议论纷纷越泽都不知晓,对他而言,日子一直都是这样, 孤零零的一个人。
  越淮说的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会是多久呢?越泽心想道。
  那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 可一旦离开,却像是将他的心也带走了一块, 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越泽提笔, 浓墨在纸上晕开一道痕迹,可他久久没能落下那一笔。
  良久,越泽把毛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望着外面出神。
  他其实骗了越淮,他什么都记得,那天的事情, 那晚的事情,包括...曾经的事情。
  头疼过后,便是记忆的蜂拥而至。
  越泽记起了一切,虽然因为时间太久而有些模糊,但他记得。
  记得自己的亲生爹娘,记得自己家的变故,记得幼时的金碧辉煌。
  只是那道模糊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最后留在脑中的,是那块温润玉佩,上面深深刻着“淮”字。
  ......
  都阴镇往北走,是一条官道,这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霍骁骑着黑马,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匹马,马上的侍卫也都腰挎长剑,警惕的提防着四周的所有动静,而在他们身后的简陋马车中,商且正在翻看从路向文那里拓来的医书。
  在他得知越泽手中的医书是恩师越烨然所留后,本想请求越泽将此借给自己一观,但想了想这医书是人家的,自己怎么好借来呢?正发愁呢,霍骁晓他心思,便说都阳镇的县令路向文手中有一本越泽拓出的部分内容。
  所以商且在离行前夜,马不停蹄的找到了路向文,和他二人连夜又重新抄了一本出来,为此,他还被路向文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薄薄的册子来之不易,商且心情十分的激动,里面记录着的病症与治疗方子都非常的全面详细,且会将服用后可能有的后遗症都一一罗列在册。
  商且毫不怀疑,若是这本医书流落在外,肯定会引来许多人的争抢。
  就算是太医院,也没有如此全面如此详细的医书,这是越烨然几十年的心血之作。
  又想到恩师当年还十分意气风发的面孔,商且的心中有些难过,若不是那些事情的发生,恩师一家也不会躲到东饶村,甚至还找到了那孩子。
  想到这里,商且有些痛心,当年发生的速度太快,等他得知,早已无力回天,好在他悄悄重新验了尸,才发觉其中可能有着大阴谋,而为了自己...他也没能及时找到那孩子,这成为了商且一生的心病。
  而三皇子找到自己时,抛出的诱饵让他无法拒绝,哪怕、哪怕只是见那孩子一面,让他知道对方还活着,他就算日后九泉之下,也能和恩师好好交代了。
  商且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暗光,他答应三皇子,也不仅仅是为了那孩子,更多的...三皇子品行优秀,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在他沉思之际,马车突然猛烈的晃动,一道箭矢穿过薄薄的窗帘射了进来,将马车杀了个对穿。
  商且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想出去,却被外面的霍骁喝制住:“商太医莫要出来!”
  他的脚步一顿,听到了外面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心中无比的紧张和激动,那群山贼,果然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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