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很小的时候以为他这样的,是山里的精怪化了人的特征。
现在知道不是了,世界上有很多浅发色瞳色的人。
可他走遍美国,都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的颜色。
也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漂亮的人。
人的审美和取向,大概会永远定格在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惊艳的那一秒,此后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逐。
听见那声纯粹的感慨,叶秋声又咬住了唇,眼中再次浮现出湿意。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夸过他了。
“我是混蛋。”秦渭看着他,不打半点折扣,认真地说。
叶秋声不会知道,秦老五教会了他人要有信仰,而秦渭很长一段时间把叶秋声当作这个支撑他度过重重苦难的信仰。
然而他却不知何时对自己的信仰生出了绮念。
如果一个基督徒对上帝萌生了独占的念头,并为之付出了行动……
这怎么不是天底下最肮脏恶劣的混蛋呢?
秦渭手掌搭着眼前对他毫不设防的人的后腰,将之一手掌控在手心里。
而对方并没有反抗。
一无所觉地,亲近地依偎着他。
“秋声,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叶秋声抽噎了下,“哪个?”
“说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秦渭另一只手半轻不重地捏着他的后颈,“还算数吗?”
顿了下,又向他确认:“你知道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吧。”
叶秋声又抽噎了声。
完了。
刚才一时怒意上头,才鼓起勇气打算袒露出一切把秦渭吓跑。
现在被这么一折腾,怒气消散,勇气也没了,自己那恐怖的毛病,叶秋声又开始觉得难以启齿起来。
秦渭看他目光躲闪,以为他还在乎魏彬那事,手掌钳着他的两颊,将之掰正回来,凑近,眼睛眯了起来,要笑不笑的样子。
“秋声,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的究竟是谁。”
他弄这一出,不就是生气了,吃醋了,要听他的保证?
叶秋声竟然会吃他的醋。
秦渭忍不住想笑。
他吃他的醋呢。
“我不喜欢魏彬,我来这就是为了你,我喜欢你。”
叶秋声用力吞了下口水,为他接下来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紧张到心肝都在颤。
果不其然。
秦渭温声问他:“你为什么想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秋声,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
因为、因为生病了……很难受……
小哥最包容他,他知道,就算他无理取闹地逮着他索要了超出关系的东西,他也会纵着他,会给他。
叶秋声强忍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良久,他回道:“……是啊,是因为喜欢你。”
第27章 亲都亲了
一个说喜欢你,另一个说是啊我也喜欢你,明明应该是有情人互诉衷肠的场景,叶秋声却紧张到有点反胃了,心里丝毫生不出喜悦。
小哥喜欢他,不是兄弟朋友的那种喜欢。
他呢?
叶秋声想不来那么多,他现在就像是快要被溺死的人,小哥是块自己飘到他怀里的木头,他碰着了,就不顾一切死死抓着,缠着。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放他走,可这木头自己不走,他是真给过机会了。
秦渭太高兴了,昏了头,换谁冷不丁被天降馅饼砸了下都得跟他一样昏了头,没注意到叶秋声千回百转,波澜起伏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真下定决心彻底不要我了。”听叶秋声跟他说要他回美国去,秦渭心都凉了半截,想着秦嵘给他买了一个月之后的机票,现在连一个月都用不上,他就得滚蛋了。
死皮赖脸太难看,秦渭把脸放在脚下踩的时候很多,唯独不想在叶秋声面前弄得那么难看。大多数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希望能保留一个美好一些的形象的。
况且秦嵘说得也没错,秦渭追不到叶秋声,不代表他这辈子就走到头了,人又不是没有爱情就得去死,心里再难受那也得走出来,体面离开对他们两个是最好的,至少还能保护好过往的情分,他还能做他的小哥。
然而,叶秋声并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听见叶秋声说,想让他牵手,秦渭就跟马上要被送去执行死刑的囚犯,临到注射前被通知无罪释放了一样,人是从生死线里转了个圈回来的。
叶秋声会为了他跟人发火,会因为听人说他喜欢别人跟他闹脾气。
这事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秦渭忍了又忍,不想笑得太开心,但实在忍不住,望着扑在怀里的人,目光灼灼,从嘴角到眉梢都染着笑。
人总容易被突如其来,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
喜悦过后,又是一阵难以避免的强烈不安涌现。
这事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秦渭总觉得隔天睁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
庆功会结束的时候,外面雨还没停,比前两天要大。
叶秋声没走,一直待到最后,秦渭在应酬,他就坐在角落里跟李子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视线追随着人群里穿梭应酬的秦渭。
偶尔借着些动作掩饰,秦渭向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过去,看那颗沉闷的小蘑菇头扬着脑袋,学着向日葵的习性,跟着他转来转去,忍不住想笑。
那蘑菇头被他笑得拘谨又紧张地坐直身体,羞涩偏开脑袋。
过一会,又忍不住朝他望来。
叶秋声感觉浑身都又酥又软,一对视心尖就揪上那么一下,疑心自己的病情又进展了。
李子轩取了两块披萨回来,给叶秋声分了一个,打了个哆嗦:“秦哥这是咋了,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知道的他这是在参加庆功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婚礼现场新郎在那敬酒呢。”
这话说得叶秋声更觉得座位烫屁股了。
幸好李子轩很快就说:“也是,要是我一个单子下去几百万到手,我笑得比他还开心!咱秦哥平时就是太沉稳内敛,让人以为他对钱没感觉呢,知道他也会因为赚到钱高兴,亲切多了!”
酒会散场,人陆陆续续走了。
叶秋声默默无声地陪着秦渭送走公司领导层,和几个来道喜的同事寒暄两句,其中几个看见站在旁边的叶秋声,脸色僵了僵,样子有些狼狈。
叶秋声和秦渭都没拆穿他们。
送走其他人,秦渭转身看向陪在身边的叶秋声,试探性地伸出手帮他扯了扯衣领。
叶秋声看他伸手,本能反应是要躲,不能被人碰,尤其是被秦渭碰的念头已经在这两年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身体里。
换做平时,见他这么躲,秦渭就会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今天不一样,他装作没看见,就像在梦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不再顾忌对方的抵触和厌恶,将人圈禁在怀里。
现实和梦里不同。
叶秋声没有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没有流着泪骂他,更不会用憎恨的眼光看他,也不会有个姓梁的跳出来把他从他身边抢走。面前的人只稍避了那么一下,但最终没躲也没逃,老实站在他面前,在秦渭手指擦过下颌的时候,微微闭上眼睛,恋恋不舍地在他指头上蹭了下。
秦渭安静了一下,低头问他:“今晚去我那边住吗。”
叶秋声心头一跳,结巴着回答:“不、不了,我……回家就行。”
“嗯。”
秦渭并没在这事上太纠结,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叶秋声体质不好,夜里凉,不自觉发着抖,秦渭把大上好几码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告诉他等他一下,他去开车过来送他回家。
叶秋声点点头,打着伞,把外套裹紧了些,暖意包围着他,像是被人拥抱在怀里,让他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到了他家,秦渭把他送到楼下,没上去。
叶秋声穿着秦渭的衣服,回头看他,也没走,心里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直接走了,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似的。
可能有什么事没做呢?
秦渭撑着伞,站在单元门口看了披着自己外套的人一会,忽然收了伞,长腿一跨,进到了单元门里。
好大一个人,挤进窄小的入口,让楼道都显得逼仄起来。
伞尖上的雨水蹭湿了裤子,潮呼呼地贴着腿,叶秋声在颤抖中揪住了秦渭的衬衣。
“秦渭……”他带着点似哭非哭的腔调叫他的名字,让人觉得他在求对方给点什么,却又好像只是随意弄出了点声音,让人把目光和关注放在他身上。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深更半夜,老楼的感应灯迟钝,不是用力跺脚,都不会亮起来。
叶秋声张着嘴巴呼吸不上来一样用力喘着气,闭着眼,睫毛不住颤着,秦渭看着看着再次俯下身。叶秋声偏开头,发出一点细弱的声音:“不能……”
秦渭没勉强,摸了摸他烫得不像话的脸,沙哑着嗓音说:“明天我带饭,中午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