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不懂南荣宸是何意。
  南荣宸却懂他因而震惊,也不点破,明知故问,“看着孤做什么?难不成觉得孤好看?孤比你那襄王还能入你的眼?”
  赫连翊这次答得很快,也很诚实,毕竟他早知骗不过南荣宸。
  “怕…说错话惹得王上误会。”
  “…好看。”
  “无人能与王上相比。”
  南荣宸听得发笑,甚至要反省自己做反派做得太坏,都把赫连翊逼成这般模样。
  他得了趣,重问一句,“孤再问你一次,想从孤这处得到什么?”
  赫连翊垂眼不答,只差一寸,他的脸就能被南荣宸碰到。
  南荣宸抬手取下赫连翊头上的黑羽盔,“孤早便觉得你这头骨不错,想要。南荣承煜也一样,早就想要孤的项上人头。”
  “赫连翊,你要忠于孤,怎么继续对南荣承煜痴心一片?是个麻烦。”
  “大麻烦。”
  赫连翊总算反应过来,从脖子一路涨红到耳朵尖,又不知如何解释,“王上…误会,还请王上告知,为何会这么以为?”
  他是与南荣承煜一早相识,有几分交情,可他们都是男人,男人怎么会心悦男人?
  自证是一大蠢事,只是讨个乐子,南荣宸犯不上为此多想多说,左右当下无事,他选择给旁人找不痛快,“疏勒王好容易才对孤泯了仇怨,孤不舍得你再为了旁人与孤反目。
  不如你在忠心之后添上几笔,弃了南荣承煜,改为对孤痴心?”
  赫连翊心跳如鼓擂,视线落进南荣宸眼中,他想起赫连昭的话,南荣宸太招人,从前紫宸殿就有裴濯。
  他比不得裴濯的清冷样貌,不能讨得南荣宸垂青。
  南荣宸只在罚他时碰过他。
  他只有一方大苍玺印,他想换奖赏,“王上…”
  可南荣宸没给他机会,语气骤然冷下来,“疏勒王的忠心就这么拿不出手?”
  “带着你的玺印滚出去,着人去找司命。”
  赫连翊自知差事做得没能让南荣宸满意,无话可说,缄默起身去执行王命。
  迈步而出前一刻,他又想起什么,回身行礼,手搭在自己心口处,“王上若想回京,臣送王上回京,若想流连山川大漠,臣也随王上同去。”
  “若还看得上疏勒王廷,随王上赏玩。只请王上,保重身体。”
  南荣宸没看他,不过没关系,医者会治好南荣宸,他会抓司命来换赏赐。
  可他刚抱着黑羽盔出殿门,有侍从来报,“启禀王上,景元军昨日大败疏勒,今日已经率军闯到疏勒王廷来平乱。”
  南荣宸听完整句话,闲闲一问,“柳大人来做什么?”
  侍从听了一串极动听的声音,抬眼去追溯源头,是他从没见过的神仙人物。
  漂亮好看到侍从都有些后悔,就该多与柳元泰套几句话,就能多与神仙人物说几句话。
  南荣宸本就是随口一问,无意为难侍从,“让他进来。”
  甲胄想接的声音时响时止,柳元泰走进殿中,“王上智勇双全啊,臣已经着手去安排,让天下人都知道王上此番仅靠一人入疏勒王帐斩杀赫连昌。”
  第80章
  王上?侍从随之“扑通”跪在地上, 疏勒上下无人不知,三日之前,临越王上南荣宸携大苍神谕斩杀赫连昌。
  替疏勒迎来新王与希望。
  他没想到南荣宸竟在疏勒王宫, 临越王上跟传闻中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样子截然相反。
  脚步声响了几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起来吧,孤有这么可怕?”
  侍从缓缓抬头, 脸红成夏日里的桑果, “不,不怕的。”
  南荣宸两辈子的喜好半点没变,这小侍从长得圆滚滚的,脸颊上还带着两坨红晕,想捏。
  但这小侍从跟陈平不一样, 小侍从怕他, 他很遗憾地换了方向, 转而握住小侍从的胳膊, “不怕就起来, 今日通传得好。”
  可惜,他身上没什么贵重物件,转而看向赫连翊, “疏勒王,替孤赏他。”
  小侍从顺着胳膊上的力道起身,被南荣宸一通夸奖迷得晕头转向,临越王上还带着好闻的香味, 果然是大苍神派来救世的!
  赫连翊再度折返,得了这么句吩咐,又见南荣宸亲自扶一个毛头小子侍从起身, 心中一阵羡慕嫉妒,“是,王上。”
  他打发小侍从出去,接过柳元泰的话说起正事,“当日王上昏迷不醒,臣便擅作主张,借疏勒王帐那晚之事替王上造势。”
  “臣知道数日之前神迹降临,是天子有冤,他声音一顿,他不知南荣宸离京的具体缘由,但他也已经反应过来,南荣宸不会败逃,方才那番话多半是试探。
  他不能让南荣宸对他再多疑心,“王上亲自来边境斩杀赫连昌,其后缘由臣不敢妄断,但机不可失,臣并未封锁消息。”
  “臣以为,可借此事再得民心,于王上有益。”
  柳元泰抿唇听完殿中几人的话,瞥了眼赫连翊,拱手接上,“光是不封锁消息有何用?临越百姓也该知道。王上放心,臣今日已经派人去做,明日之前连上京百姓都会知道此事。”
  “臣先替百姓请王上尽快回朝理政。”
  南荣宸一一扫过他二人的忠心模样,简直想鼓掌表示佩服,配合得如此完美。
  消息传到上京的真实目的恐怕是:上京那帮王公皇亲,尤其是主角团,都将彻底知道他没死,还会知道他在疏勒。
  是他错怪系统的剧情,这剧情倒真合理。
  他唇角勾出笑意,“是么?襄王摄政,孤很放心,不急着回京。”
  “再者说,柳将军觉得孤因何离京?百姓该怪孤不理朝事才对。”
  这明显是试探,柳元泰庆幸自己人在边疆也时刻留意京中动向,更是着重跟着文侯在四方馆中的策论学了很多说话的技巧。
  他拱手答得自信,“王上刚登基一年,先帝在时积弊甚多,若不设法先稳朝局,正如盖房子根基不稳,迟早会危及临越国势。”
  “百姓自是会懂王上的苦心。”
  南荣宸已经站回沙盘前,柳元泰这话着实中听,他只当信了,转而又问,“柳将军有空来此,可是月氏已经归降?”
  柳元泰再度拱手,“王上英明,疏勒大乱三日,月氏少了一支助力。有王上在,赫连翊自然也不敢支援月氏,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景元军乘胜打到月氏王廷,月氏王已然归降。”
  大军开拔之日,西夏眼线好巧不巧出现在久宁门,他当时就知道跟赫连翊脱不了干系。
  他手握景元军,是要明哲保身,免得落得跟陆军同样的下场。
  可不代表他能容得下与西夏勾结的赫连翊。
  所以他赌了一把,严密监视,不让赫连翊与月氏作战,免得赫连翊与月氏暗中勾结。
  王上下旨重审陆氏之案的消息传来,他决定纵容赫连翊回疏勒夺权。
  他早就看不下去赫连昌的嚣张派头,在邺城之外屡生事端,周衍知却塞了一堆理由不允他插手。
  赫连翊拿下疏勒之后,若有二心,邺城守卫和留守的景元军会诛杀赫连翊与疏勒残兵。
  疏勒内部互咬完,临越刚好能当黄雀。
  他自有一番说辞应付周衍知。
  幸好他赌对了。
  王上准许陆揽洲长留上京,还下旨重审陆氏旧案,诛杀太后。
  甚至,他从陆揽洲亲笔写的信中得知,当年太子非但不曾利用陆家之事向先帝表忠心,还曾替陆家求情谋后路。
  王上…很有可能不像先帝一般忌惮军权,若如此,他何必与周衍知为谋?
  算计来算计去的,打仗都打得束手束脚,太他娘的憋屈!
  南荣宸听了这个消息,心情好上几分,疏勒这趟没白来,“等疏勒和月氏稍加安稳,孤便如你们所愿,回京。”
  “无事便退下。”
  连柳元泰都看出王上精神不佳,也是,王上单枪匹马闯疏勒王帐,据说身受刀伤,是该好生修养,“臣告退。”
  他握着剑柄踌躇半晌,还是顿步拱手,这句是他自己的意思,“臣斗胆奏秉一二,周阁老年迈,襄王又…,总之,请王上谨慎用人。”
  南荣宸觉得稀奇,没接话,敛眸又拾起一枚玄旗。
  许是疏勒王帐那一场杀得太痛快,他再次想起第一次入军营,先帝曾对他说的,“临越玄旗主杀伐,以战止乱,可合九州。父王希望,阿宸能让临越玄旗插遍九州。”
  别的不论,自开蒙之日起,他蒙先帝亲自教养,尽得先帝言传身教,终身难忘。
  赫连翊在满殿静默中欲言又止,最后也说了句,“臣告退。”
  南荣宸看出他想说什么,索性遂了他的愿,“届时由你派人护送孤回京。”
  不带疏勒士兵回京,如何坐实他勾结疏勒的罪名?
  跟上京那些人比,赫连翊决计不是演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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