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的反派、南荣宸唇角的血越流越多,从指缝中溢出,滴在朱红衣摆上,带走脸上本就没养回来多少的血色,他终于颤抖着用锦帕去擦南荣宸手上的血, “王兄, 太医很快就来了...”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 这只手还递给他一杯毒酒, 要弄死他、欺负他, 现在口吐毒血的怎么会、怎么能是南荣宸?
  没有他的允许,南荣宸怎么敢擅自去死?!!
  血色蒙上他的眼,跟月余之前金銮殿上那柄王剑上的血迹重合。
  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朝冲进来的护驾的御林卫开口,“去钦天殿,把司命和他那师父都请来!胆敢耽误半分,就他妈的提头来见!”
  南荣宸没拦着他, 御林卫之首李昌远巴不得他能这么死了,自然会从中作梗。
  系统也没动静,看来这次他是真能死了。
  啧, 人生两世,其中所经世事暂不评说,好歹都死在自己手里,没教旁人脏了他轮回的路。
  他握了下袖中已经空了的瓷瓶,拍开南荣承煜的手,他都要死了,做什么还要陪南荣承煜演戏?
  那两句比巫神预言还真的话,也就算他人之将死的善行。
  如今只剩一件事,他笑着看向刚回来的裴濯,“裴濯,上前来。”
  裴濯三魂几乎尽失,箭步上前,顾不得君臣之礼,把天子环在身前。
  他们之间只隔着几层衣料,几乎共享血肉之下的心跳,是从未有过的亲密,南荣宸竟也没治他的罪。
  他不过是出去替南荣宸办一趟差,怎会弄成这副模样,他怒目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襄王,却被南荣宸扯了下衣袖,“靠近一些。”
  他连忙收了视线,听话地贴耳过去,天子那又轻又弱却带着几分释然笑意的话贴着耳垂飘进,“孤今日是死于御林卫李昌远的毒杀,证据孤会交与你,就当助你报仇。
  “为保万无一失,孤还会留一道旨,许你一条生路。”
  “唯一遗憾的是,孤没法听你讲一讲大仇得报的心情,孤是真的好奇.....”
  死?南荣宸这昏君怎么会死?可南荣宸唇角在流血,止不住似的,他自欺欺人地擦去天子唇边的血迹,“不,王上,南荣宸,你不会死...我还没找你...”
  南荣宸默默叹了口气,裴濯也太不会看时机,当着主角和御林卫的面掰扯他的私仇,还想不想活了?
  他用那只还算干净的手擦去裴濯手上沾的的血,“噤声,也别死得这么蠢,那就白费孤都这样了,还替你打算着。”
  好在裴濯手上血迹还没干,锦帕擦几下就干净如初,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才满意地松开,借着裴濯半边身子的遮掩,把那瓷瓶放在他手里,“去李昌远在宫中的居所搜上一番,你自可报仇,襄王也容不下他。”
  “传孤旨意,不管今日情状如何,谁若动裴大人,诛九族。”
  心口一阵绞痛传来,他皱着眉呕出口血来,难受是难受了点,可忍下之后就能解脱,他垂眸瞧着自己掌中的血,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窗外恰好掠过一只青羽鸟,就当是来送他的。
  急忙赶来的太医捏了把汗,朝襄王开口,“殿下,臣...定会尽力救治王上,还请殿下..暂且让开。”
  天下怕是无人能感同身受他的心情,回回天子重伤,都能让他赶上,稍不留神就会九族一起掉脑袋。
  这次更是倒霉之至,来太后宫里轮值的暂时只有他一个。
  南荣承煜死死扣住他王兄的虎口,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他的反派此时面色惨白,除却唇上的暗红,只有凤眸尾端还有些潋滟红色。
  当日司命那师父说,南荣宸将眼都哭红了…
  太医又提醒一句,“殿下...”
  他这才松开手起身,扬声命令已经退守到外殿的御林卫,“再去催,若误了时间,钦天殿和御林卫统统不用留了。”
  太医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肃王说这话也就罢了,怎么数日不见,襄王也如此...形似疯癫?
  明明上次王上于大殿上当场自刎,这位襄王都不曾真正乱了方寸。
  接下来翩然而至人更是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位已经一举扬名,入职钦天殿的神使,依旧是一袭白衣,玉簪挽发,只是其上诡异的鲜红纹路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灿然星图。
  他知趣的退后半步,恨不得给这屡次救他命的神仙磕一个。
  “本座这便带王上回紫宸殿,”谢尘俯身将他这契主揽进怀里,却不怎么顺利,他弯起眼去看环着南荣宸不肯松手的裴濯,“王上都死了还不放手,你也要殉情呐?”
  南荣承煜这才有心思想起裴濯这碍事的男绿茶,“裴大人再这么阻拦,本王就算抗旨也定会取你的命。”
  裴濯只听进去“殉情”二字,愣了片刻才松开手,垂眸用抚过那张了无生机的玉面,用的是天子亲自擦干净的手。
  他痴痴垂眸看去,俯身凑得更近,最终只用指尖沾了天子唇角的毒血,点在自己舌尖。
  月余之前,天子遭巫蛊之术所害自刎当场,便是由这位神使所救。
  南荣宸这么个昏君,定是要留得万年的,而他会永远陪着。
  无论是在人世还是十方地狱。
  “王上,这就当是那日登阙阁,臣该得的赏赐。”
  这一幕几乎灼红南荣承煜的双眼,妈的,南荣宸都胡乱招惹的什么人啊?凭什么在梦里跟他翻云覆雨,梦外面又让裴濯这么碰他?
  这他妈的跟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他竭力套回贤王的壳子,朝谢尘拱手,先把南荣宸和裴濯分开,“还请神使尽心救治王上,本王和...太后都会有赏。”
  相比之下,谢宸从里到外都淡定异常,甚至还调侃了句,“裴大人跟王上真是...情深一片。”
  “短短两月之内,王上屡屡涉险,诸位若能彻查此事,才是对天下苍生万民的赏。”
  南荣承煜心思又飘忽不定起来,因为谢尘一只手正揽着南荣宸的腰,可他没办法拦着,只能看着他的反派boss被别人抱走。
  只有这样,南荣宸才能活。
  他强行按住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再次确认,他想让南荣宸活下来,一定还是因为,如果南荣宸死了,他的剧情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跟大殿上那次一般无二。
  待内殿空下来,他扫过那只紫檀木凳旁侧的血污,“裴大人,本王觉得此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裴濯已经恢复平日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暂时没打算拿出那只瓷瓶,“可惜王上非要留着这条命,就算这事确是我所为,王上,也不舍得杀我。”
  “襄王信不信?”
  他说完便领着紫宸殿的宫人扬长而去,他要等南荣宸醒来再行事。
  他是天子佞幸,没了天子庇护,活不下去的。
  人人都想杀他。
  南荣承煜对着那道背影冷笑几声,心里默默给裴濯记上几笔,三月春猎,他定会清君侧。
  他自内殿走出之时,正遇上太后扶着雪棠的手走来,“太后可有受伤?”
  为免再生意外,御林卫暂且护着太后往偏殿去。
  可南荣宸那句“是儿臣胡闹”自从入了她的耳便再没安生半分,翻腾不息,搅出她脑海中许多不知何时的记忆来。
  多年以前,南荣宸每每惹了麻烦,总是这么扑到她怀里,一边认错一边哄她开心。
  她失宠几乎被废那两年,宫人惯常地拜高踩低,只有南荣宸那个稚子,始终陪着她。
  她撑着雪棠的手,掩唇轻咳两声,“王上可有大碍,可还...说了什么?”
  南荣承煜佩服起他这亲生母亲的演技来,此时殿内可都是自己人,“母后,王兄今日行为确是教人难以琢磨,可母后直接对王兄用毒也太过…冒进。”
  太后闻言心头酸涩更甚,心里忍不住去比对,南荣宸从不会…这般对她妄下定论,“承煜这是何意?哀家怎会在寿康宫对王上用毒?”
  南荣承煜这才反应过来,拱手挽回形象,“母后恕罪,儿臣也是怕母后为了儿臣涉险。”
  见面前素来温顺的亲子低头认错,太后伸手虚握住他的手,借着血浓于水的紧密相贴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恻隐,“因着裴濯之事,他恨上了你那表兄李昌远,或许今日这遭与此相干。”
  “不枉先帝亲自教养他多年,连情种这条都学上了。”
  后半句听得南荣承煜眉头一蹙,去他妈的情种,他的反派绝对不能跟肥皂剧里的一样,也是个恋爱脑,那就没趣极了,“儿臣记住了。”
  太后淡淡扫过她这亲子的神情,终是松了手,“王上近日屡屡行为出格,连中书省都要动上一动,许是别有依靠,要多留意他同那南荣显的交集。”
  南荣承煜轻蔑开口,也没注意到自己忘了人设,“肃王算个什么东西?王兄选肃王为盟还不如选儿臣。”
  太后蛾眉微蹙,接着道,“王上打着让你二人相争的心思,可莫要…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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