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交出了密信,奚昭正要起身告辞,章渊却叫住了她,“奚舍人留步。”
奚昭冷冷问:“还有事?”
章渊打量了奚昭片刻,叹口气,感叹道:“实不相瞒,这朝中年轻一辈之中啊,在本相看来,只有你和本相年轻的时候最相像。”
“遥想本相初入官场之时,也是同你差不多的年纪,当初也是心怀壮志、步步为营,最后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奚昭不想听他说这些,正*要起身告辞,就听章渊又说:“说来,本相也是爱才之人,不如……”
章渊顿了顿,深邃的双眼盯在奚昭身上,语气带着深意道:“你别辅佐娘娘了,来投奔本相,如何?”
第90章 章相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的好。
奚昭闻言面色冷了几分,“章相的意思是,让我背叛娘娘?”
章渊对奚昭语气中的阴冷视而不见,只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声说:“你在娘娘身边,最多不过是个花瓶罢了,若是加入本相的阵营,本相可以不计前嫌,好好重用你。”
在章渊看来,奚昭和太后不过是你情我愿、贪图一时享乐罢了,他不认为奚昭会完全忠诚于秦沭,也不认为秦沭会真的喜欢奚昭。
奚昭既然愿意委身于秦沭,想必也是有所图谋的,若是以利诱之,或许可以拉拢过来。
奚昭听完,心底无法克制地一阵反感,她垂眸将情绪尽数压下去,语气平静地问:“我除掉了赵颉、抓了葛志通,让章相吃了大亏,章相却还愿意重用我?”
章渊:“我说了,我可以不计前嫌,若是你愿意投奔我,帮忙对付娘娘,过往种种我可以全不追究。”
说完,章渊又劝道:“你看,如今我在朝中与娘娘分庭抗礼,而你是娘娘身边的近臣,若是你愿意投奔我,你我联手,定然可以扳倒太后。”
“太后一死,皇帝年幼,大权自然落到我们手里。到时候,我得以掌权,你在朝中也可占据一席之地,朝中的官职还不任你挑选,何必再做这小小的中书舍人?”
“太后一死”几个字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在奚昭心上,她袖中的手骤然攥紧,心底的怒气就快压不住。
章渊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等他说完,奚昭笑了一声,凉声道:“章相真是好打算,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章渊手搭在椅子上,姿态闲适地说:“我所说句句都是实言,只为让你明白,只要你来辅佐我,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不仅不会亏待你,还会许你重用。”
如此诱惑的条件,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是很难不动心。
奚昭没有回答,只问:“若是我不愿意呢?”
章渊目光落在眼前的茶杯上,淡然道:“若是你坚持与我为敌,那也无妨,虽有些可惜,但为了本相的大业,自然是——”
他顿了顿,看向奚昭,语气依旧不轻不重,“不会留你。”
奚昭闻言皱起眉,一言不发。
章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把茶杯放到桌上,继续说:“本相给你时间考虑,若是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相府。”
奚昭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若是再和章渊交谈几句,奚昭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奚昭站起身,作势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却又站住了。
章渊坐在椅子上,奇怪地看着她,就见奚昭折回桌前,在下了一半的棋局上看了片刻,随后,忽然从棋罐中拿起一粒白字,落在了棋盘之上。
奚昭:“章相这棋局布得虽好,但百密一疏,还是叫我找到了破绽。”
她说着,眼神渐渐冷下来,眸光深邃地看向章渊,压低声音道:“棋未下完,章相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的好。”
说完,不再理会章渊,转身扬长而去。
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章渊坐在原位,看桌面上的那盘棋,惊讶地发现原本占据下风的白子竟然转守为攻,在天罗地网中撕开了一条裂缝。
章渊失笑一声,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不由得细细思索起这局棋来。
这么一看,白子竟然还真给自己杀出了一条出路。
有些意思。
不过……
章渊低头看着棋盘,从棋罐中拿出一枚黑子在手里把玩。
垂死挣扎罢了,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
此后一连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章渊也果然言出必行,没有透露过奚昭和秦沭的事。
而章渊似乎也撤走了对奚昭的监视,奚昭一连几天都没在府外发现可疑之人。
朝宁司中,郑瑶还在专心破解章渊的密信。
奚昭去探望过她几次,郑瑶每次都在埋头忙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奚昭也慢慢开始好奇,章渊密信中到底都写了什么内容。
几日后,奚昭去御书房见秦沭时,遇到了晏微。
说是朝宁司奉秦沭之命在京城搜查,结果真在京外发现了梁国探子的踪迹。
晏微:“二人当场自断性命,朝宁司已经搜查过尸体,但……什么也没发现。”
奚昭闻言惊了一下,没想到小禾那日曾说见过梁国人,竟是真的。
梁国近来频频犯境,如今又派探子入京,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奚昭看向秦沭,发现秦沭也眉头紧锁。
奚昭:“娘娘,这……”
秦沭蹙眉问晏微:“什么也没发现?”
晏微低头:“是,臣推断,怕是有人带着东西逃了。”
秦沭:“何以见得?”
晏微沉吟道:“朝宁司抓到这两人时,他们正要离京,若是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探子大概不会空着手离开。”
奚昭站在一旁,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开口道:“娘娘,臣觉得晏微所言有理,当今之计,要立刻派人去追才行。”
秦沭呼出一口气,凝神沉思道:“是要追,但怕是已经晚了。”
奚昭:“娘娘这是何意?”
秦沭眼神冰凉,“梁国探子如今既可以堂而皇之入京,又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背后定有朝中官员相助,各州府或许也有人参与其中。”
朝中有人与梁国勾结,就算下令追查,怕是也难以追回来。
奚昭心头重重一跳,不知为何,此时忽然想起了章渊,心底蔓延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秦沭又对晏微说:“其余的本宫还要和魏元信等人商议,你先下去吧。”
晏微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晏微走后,奚昭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见秦沭难得面色凝重,心沉了几分,轻声问:“娘娘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秦沭眸光晦暗,搓了错指尖,低声说:“本宫只怕出现最坏的结果。”
“若是寻常官员,只是贪图小利,与梁国勾结,还尚有挽回的余地。”
“可若是宰相一派为了斗倒本宫,不惜用这种手段勾结他国,那大燕来说,便是一场灾祸了。”
奚昭闻言沉默,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秦沭捏了捏眉心,“但愿是本宫担忧太过了。”
奚昭见她神色疲惫,有些心疼,轻声说:“娘娘也别太过忧虑了,你已经殚精竭虑多日,也要仔细着身体才是。”
秦沭低低“嗯”了一声,靠在龙椅上,朝奚昭投去目光。
奚昭会意,缓缓走近。
秦沭伸手将奚昭拉到身前抱住,手中把玩着奚昭的革带,低声说:“本宫打算,明日在朝堂上试一试群臣。”
奚昭靠在秦沭怀中,犹疑着问:“娘娘打算怎么试?”
秦沭眸光暗了暗,轻声说:“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
次日,奚昭照例上朝。
殿中百官上奏政事,这时,京府尹忽然站了出来,说在京郊抓住了几个梁国探子。
此言一出,百官惊愕。
奚昭站在群臣之中,低着头,不动声色,恍然间似乎明白了秦沭的用意。
秦沭这时开口问:“人如今在哪?”
京府尹惭愧道:“回娘娘,那几人当场自断性命,只带回了尸体。”
群臣议论纷纷,有人当即站出来,说此事非同小可,要派人向梁国讨要一个说法。
也有人说梁国心怀鬼胎,要立刻向边境增兵,加强守卫。
群臣众说纷纭,秦沭逐个听完,见章渊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神情凝重,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秦沭示意百官安静,出声问章渊:“章相有何高见?”
话音落下,就见章渊上前一步,脸色的神情瞬间收敛起来,面不改色道:“几个梁国探子而已,不足为奇。大燕也有探子在梁国,依臣只见,不必大惊小怪,若是太过戒备,恐怕反生事端。”
秦沭扬眉,“哦?那依章相之见,这几名探子应该怎么处理?”
章渊:“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有人站出来反驳,章渊却仍坚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几番辩驳下来,半天也没能商议出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