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董承不明所以,“我知道啊,但那些人,是王子服的江湖朋友。”
董承见董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又继续解释道:“先前我与王子服共谋此事,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了,但你们也许不知道,王子服从前是行走江湖之人,因此他也认识许多江湖上武功高强的游侠。他说,倘若我们在宗庙之前一次未成,他可以安排第二次。那些人,就是他安排的。”
董承说得头头是道,抖音见他模样,皱着眉想:难道父亲被骗了?
“可是爹,郭嘉和我说,他们已经查出来,那些人就是从北边来的,他们就是袁绍的人。父亲,莫非被你的朋友骗了?”
董承道:“不可能啊,王子服是我的心腹好友,他骗我又能得到什么?再说,这件事情是陛下叫我主持的,即便他暗中勾结了袁绍,将此事做成了,陛下也只会以为是我替他办成了事情,他费尽周折去找袁绍,又从头到尾瞒着我,又有何必要?”
董嫣沉思半晌,她想着父亲所说的话,“那有没有可能,陛下......不止找了爹一个人?”
第106章 衣带血诏
“不可能!”董承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陛下找我,是因为阿姮,我是阿姮的父亲,他自然信得过我,可以和我商讨这些机密大事,但王子服呢?他从前只是个漂流江湖的游侠,陛下怎么会与他交代如此重要的事情?”
董嫣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父亲,便安抚董承道:“好,爹,你先别激动,那我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谋化诛杀司空的事情的?”
董承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说:“八个月前,就在陛下与我密谈此事之后的不久。”
“所以,陛下给阿姐晋位为妃的前提条件,是他要看见了父亲有所动作,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朝堂之上向众臣提出要晋董贵人为董妃,是吗?”
董承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那八个月前,阿姐还是董贵人的时候,父亲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谋划的?”
倘若在那个时候父亲便想到以许都的民心为利刃,让许都百姓认为曹操对天子不臣,有篡汉之心,而且曹操对百姓有极度苛刻的话,那她和郭嘉先前所见到的那名老者、他的夫人宋婆婆,还有无数跟他们一样的百姓,其实是被父亲所害的。
而那名老者的死,既然先前郭嘉查到了是被灭口,那便与父亲脱不了关系。
“衣带诏。”董承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了出来,“这是我也陛下商议的结果,由陛下来写衣带诏,由我来凭此召集忠汉之士,与我们共谋大事。”
董嫣问他:“什么是衣带诏?”
“是陛下用天子之血,写成的诏书。”
董承看着女儿,对董嫣说:“有了这衣带血诏,有志之士便可知晓,诛杀曹操并不是我董承一个人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旨意,是陛下被曹操欺压已久之后无可奈何的抗争。这衣带血诏,字字泣血,句句锥心,足矣让见了这诏书的汉臣前赴后继,诛杀曹贼。”
“所以用这衣带血诏聚集了一帮愿意为陛下、为大汉效死命的人,这就是陛下看到的,父亲所做的事情?”
“不错。”
就是这些?
可父亲没有提到许都百姓之事,没有提到要让曹操失去民心之事啊。
“父亲可有在郭府东边三里处的一条小巷中,杀过一个老人?”
董承面上又是惊愕,这表情就如同方才董嫣说当街行刺曹操的那些人是袁绍的部下一样的惊愕。
“怎么,爹爹又不知道?”
“什么老者?爹杀他做什么?还是在郭府不远处?”
“爹,事到如今,若是想要救阿姐和阿兄,爹就不能再瞒着我了。爹爹若是信女儿,便罢做了的事情,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与我说了罢。”
董承不明所以,“爹做了的都和你说了呀,爹连衣带血诏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你了,阿嫣,你说的这个人爹若是真的杀过,爹还有什么必要瞒着你啊?”
董承真的不知道?
郭嘉与满宠先前便是顺着这个老者这一条线,查到了王子服的身上。
王子服是爹的密友,董嫣和郭嘉自然就想到了父亲的身上,而先前他们来问董承时,董承的反应也让他们觉得,他们查到王子服时联想到父亲并不是巧合,而是这件事情就是父亲与王子服共同谋划的。
可是董承却说,这件事情他不知道?
而且王子服引袁绍的手下前来刺杀曹操的事情,董承也说他不知道。
倘若父亲说的是真的,那王子服就不仅仅是听命于董承这么简单,也许就像董嫣猜的一样,天子也许诺给了他什么东西,让他能够瞒着董承替天子做事,让这个局变得更大、更周全。
王子服也许和董承说了,他会在许都做一些事情,让曹操慢慢地失去民心,可是看董承的样子,他一定是不知道王子服具体做了什么事情的。
而袁绍的部下,也绝不是王子服这个官职的人能够请的动的。
如果出面与袁绍手下私下共谋此事的人是王子服,那很有可能想做这件事情的人,其实也是天子,王子服只不过是在替天子传递他的意思而已。
“我们就是通过这件事情查到王子服的,爹,若是依你说爹,你对此丝毫不知,那看来王子服背着你做了不少事情。”
对此双手抓着监牢的栏杆,他凌乱的头发如同稻草一般在头顶上晃来晃去,“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想干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董嫣觉得父亲不对,“爹,你与王子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你当他是朋友,却不完全信任他?”
董嫣总觉得父亲对王子服的态度很是奇怪,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友人并没有完全听从自己的指令,而是背着自己做了许多别的事情,会如此生气?
董承很快反应过来,“没有,阿嫣你别多想了,爹已经把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只要是爹知道的,都和你说了。现下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能告诉爹,你有把握救你阿姐和阿兄吗?”
董嫣知道,父亲担心董姮和董凌,尤其董姮现在怀有身孕,若是一直被曹操关着,必然是相当危险的。
现在分明是他自己身在监牢,被连着审讯了数次,已经有些吃不住了,可是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却不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而是为了不让董姮和董凌,还有董嫣,不让他无辜的儿女们跟着受苦。
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这个父亲呢?
董嫣神色认真地对父亲说:“爹,阿姐和阿兄是你的儿女,他们也是我的姐姐和兄长,即便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拼尽全力救他们吗?阿嫣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你放心,但请爹爹相信女儿,女儿爹一样,很在乎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她漂亮的杏眼当中盈盈有泪,董承听完她的话,也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他手上的脏污都擦到了脸上,他也不在乎,只是不停地说:“好,好,好。”
董承哭得有些动容,全然没有注意到隔壁的监牢从里面被打开了,从中走出来的那个人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捋了一捋,露出了干净的面容,“好了董夫人,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是满宠。
董嫣只是眉毛跳了跳,略有些惊讶,“原来是满都尉在这里。”
董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当他见到满宠时,不由得便火气往上撞,他险些暴跳如雷,“满宠,你竟然偷听我和我女儿说话?!”
他这些话都是说给董嫣听的,虽然他知道待董嫣出去之后,少不了要将他交代的事情转述给曹操,才能有救董姮和董凌的希望,可是这和曹操派人在一旁偷听,是不一样的。
况且来的还是满宠这个审问了他三次却一个字都没有从他嘴里得到的人,如今,竟然让他轻而易举地听到了所有的真相,董承怎么能不怒?
“好了,董将军别生气了,气性太大了容易伤身,你看你女儿,就没你这么大的脾气。”满宠的脸上是得意的笑容,想必他此时的心情和董承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先前他审问了数次都没有得到的真相,自然是满面欢欣。
满宠叫董嫣跟他出去,今日他们父女二人的会面就到这里结束,董嫣向父亲告了辞,将带来的吃食往里推了推,嘱咐父亲不要忘了多吃些东西,保重身体,便跟着满宠离开了监牢。
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呆久了,出来时乍一看到明亮的日光,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晃眼,董嫣抬手挡了挡,只听满宠道:“董夫人看见我,好像并不意外啊。”
董嫣抬头看他:“我知道曹司空不会真的让我和爹爹单独呆在一起,什么都说的,既然司空府的人送我来这里之后就走了,那便应当是安排了别人,我只是没想到,满都尉你竟然亲自来了。”
董嫣适应了一会儿阳光,将挡在额前的手放了下来,又对满宠道:“不过这样也好,今日我与父亲所说,满都尉都听到了,便也都知晓了整件事情当中有多少是我父亲做的,又有多少是他根本不知道的,即便是我父亲做的,那些事那当中又有多少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相比若换作满都尉,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女身处危险之中,却无所作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