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荀大郎喘着粗气,从书院巷追了上来。
骡车停了下来,荀舫掀开车帘看出去,问道:“何事?”
荀大郎勉强喘匀气,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扯着嗓子悲痛地干嚎道:“五叔,祖母她,祖母她昨夜得了急症,去世了啊!”
第87章
荀舫震惊不已,大声质问道:“什么?人好好的,突然就去世了?得了何种急症,可有请大夫诊治?”
周围行人听到死了人,好奇地围了上来。
荀大郎懵住了,支支吾吾道:“病得急,又是在夜间,没来得及请大夫,祖母就断了气。”
“莫非是绞肠痧?”有人插嘴道。
“是是是,就是绞肠痧。”荀大郎像是瞌睡有人递枕头,立刻接过话头说了过去。
那人又道:“绞肠痧是急症,药石无医。可也没来得那般快,请个大夫的功夫还是绰绰有余。”
在府衙前与温屹的那场吵闹,荀大郎已经在明州府小有名气,有人认出他来:“咦,这不是荀小东家?你祖母去世了?”
“保济堂的张大夫,离你家就隔着条巷子,你没去请大丈夫给你祖母诊治?”
荀大郎呃了声,被接连的问题,问得浑身冷汗簌簌往外冒,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连哭都忘了。
温屿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几分。她也不做声,一切交由荀舫去处置。
“走,去荀家看个究竟。”荀舫神色严肃,当即吩咐车夫道。
骡车掉头朝荀家驶去,跟在后面的牛车也拉着纸宅纸人等祭奠的丧仪,去死了人的荀家,诡异地应景。
有好事者跟了上前,“走,荀举人去荀家了,咱们也去瞧瞧。”
“荀举人这是去认
亲了?”
“哎哟,这要是认亲,张氏算是他嫡母,嫡母去世,他可要守孝三年。明年春闱就耽搁了。”
随着大家的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荀大郎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云端,心惶惶然,一边怀着巨大的希冀,一边又深深恐惧。
荀家已经粗粗搭起了灵堂,张氏的棺椁丧服早就备好,收敛之后,棺椁已经封得严严实实,放在了堂屋中间。
林氏等儿媳孙辈跪在棺椁前抹泪,三叔公也来了,压抑着一肚皮的火气,帮着安排指挥:“天气热,赶紧去买些冰来,荀三,你快去请陈半仙,让他选个好日子下葬!”
荀二郎荀三郎被指挥得团团转,奔到门口,看到荀舫拉着纸宅等而来,顿时大喜上前,热情无比地喊着:“五叔,五叔来了!”
喊完之后,见跟着来看热闹的人都诧异看来,察觉到不妥,努力抹着眼睛,使劲挤泪:“五叔啊,祖母去世了!”
荀舫只略微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三叔公见到他,硬着头皮上前招呼:“五郎来了。”
“怎地棺椁已经封死了?”荀舫抬手见礼,看到棺椁已经钉得严严实实的四角,疑惑地问道。
按照明州府习俗,封棺要择吉时,忌讳“重丧日”或者“冲克”。由嫡亲的孝子孝孙“视瞻遗容”后,多在午间阳气盛时封棺。
张氏还有两个女儿,就嫁在明州府。荀家乱糟糟,无人去报丧,她们都还没回娘家来哭灵。
三叔公感到大事不妙,拼命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着急地道:“五郎......”
“人究竟是因何而丧?”荀舫退后一步,神色铁青,四下扫视一圈,厉声责问。
“五叔!”“五郎!”三叔公与荀大郎慌了,齐齐出声。
“此事太过蹊跷,一定要报官!”荀舫大声说了句,转身就往外走。
“五郎!”三叔公腿脚不便,拄着拐杖追了两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五叔,五叔!”荀大郎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喊道:“五叔,祖母就是急症,天气热,气味难闻,只能封死棺椁......”
“人才刚断气,这就封棺了?”门外围着的人听到荀大郎的喊话,马上怀疑起来。
“哪有人死就封棺的规矩,除非是死于非命,尸首不能见人!”
“他先前说是绞肠痧,因绞肠痧而亡,有甚不能见人的?”
“只怕不是绞肠痧喽。”
“让仵作来验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恰好有差役见到荀家门前热闹,上前大声询问道:“你们聚在此地作甚?”
“差爷来了,正好,差爷,荀家有人死得蹊跷,快让仵作来验一验!”
差役一听可能有命案,手马上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气势汹汹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此等事情发生!”
“荀举人也在,差爷不信问荀举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朝荀舫指去。
差役看到荀舫,态度瞬间一变,脸上堆满笑,客气恭敬地见礼:“荀举人,听说荀家发生了命案,荀举人可知究竟情形如何?”
荀舫抬手还礼,将准备前去墓地祭拜,遇到荀大郎来报丧之事,前来荀家之事说了:“棺椁已经封死,我以为此事确实蹊跷处甚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请官府出面较为妥当。”
凭着多年办案的经验,差役听到急症,赶着封棺,就知道有见不得光之处。
一般来说,民不举官不究。只如今荀舫亲自提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又多,官府就不能坐视不理。
差役立刻让同伴回府衙去请示,他则留下来守着。
荀舫道:“我恰好也要去府衙请见邓知府,不如一道通往。”
差役见荀舫态度谦和,受宠若惊地上了骡车。荀舫对温屿点点头,暗自挤了挤眼,“你先回去。”
温屿道好,让牛车的车夫将纸宅纸人与香烛纸钱等,一并送进了灵堂。
寒酸的灵堂,顿时变得气派起来。
荀大郎与三叔公他们,似乎知道了大难临头,面若死灰立在了那里。
温屿没再停留,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离去。
荀舫去府衙见了邓知府,仵作前去荀家开棺验尸。张氏的死因很快查明,曾服用过砒霜,被人掐着脖子而亡。
连着三叔公一起,与荀家众人皆被收了监。官府前后用了不到两天的功夫,查清案子结了案,卷宗交由大理寺与刑部。
待复核之后,首恶荀大郎三叔公等人问斩,其余从众分别判以流放,以杖刑抵。
温屿得知审问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讶。
张氏对荀舫的厌恶,日积月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越有出息,她便会越恨。
到荀家后,一言不发就能刺激到张氏。他故意离开,让像是水蛭般的荀家人,为了解决掉张氏这个麻烦与阻力,毫不犹豫准备下手除掉她。
要是荀家人有丁点的良知,荀舫的计谋就要打折扣。
只是在富贵荣华面前,有良知的少之又少。何况荀家人不仅心肠歹毒,还蠢笨如猪。
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争那点家产,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恨不得对方死。
三叔公这辈子,一心盼着自己的孙儿能够读书考功名,他倒有几分见识,与荀大郎他们商议,先给张氏慢慢下毒,莫要耽误了荀舫的春闱。
官府规定,买砒。霜必须核计姓名,重量,用处。荀家老鼠多,以前买了些砒。霜准备药老鼠。
荀大郎将砒。霜掺到了张氏的饭菜中,怕她不吃,还特地做了一碗肉菜。张氏心疼儿孙,将肉要分给重孙们吃。
荀大郎大惊,不由分说打翻了自己儿子手上的肉。张氏起了疑心,如何都不肯再吃肉了。
几兄弟一商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夜里趁着张氏睡着之后,一起将她掐死了。
差役几板子,就让荀家兄弟们交代了。荀家的旧仆早已离开,新来的两个仆从,早已无心在荀家干活,除去累,荀家还经常克扣月钱吃食。
两人更是添油加醋,说了一堆荀家众人的坏话。
当时荀舫与温屿落水被送回来,荀家也不请大夫给他们诊治,迫不及待将他们赶了出去,怕他们死在屋中,阴魂不散,坏了屋子的风水。
到这时,温屿才终于弄清楚,荀家没在当晚再次动手的缘由。
一时间,温屿只能感慨,他们虽然歹毒,但他们蠢啊!
当时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要是他们再次下手,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而荀舫这边,不仅撇得一干二净,还留下了高风亮节的好名声。
他去找林长善,大张旗鼓前去坟前祭拜,处处彰显了他的气度。
当晚被张氏辱骂野种,他也只是一言不发离去。
荀家的族谱上,清楚明白将他逐出族,他早已另立户帖。
荀舫之所以有此举动,是感念荀大东家的抚育之恩,想要尽力照拂荀家众人一二。
谁曾想,他们如此不堪,枉顾人伦纲常。荀舫深感痛惜,耻与其为伍。当堂义正言辞,以后与荀家再无任何瓜葛。
荀氏一族,当由他起重立,定当严厉教导儿孙,报效大周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