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陈玉娘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咬住唇没让自己哭出来,嗯了一声。
  大家各自洗漱歇息,第二天早上温屿起来,发现陈玉娘已煮好粥,陶罐中温着热水,拿着扫帚在洒扫庭院。
  荀舫蹲在灶房外擦牙,陈玉娘接了他的活,他倒是一脸理所当然。
  最近两人要分头出外忙碌,有陈玉娘在绣坊帮着收拾做饭,正好替他们省了不少的事。
  温屿懒得搭理荀舫,与陈玉娘道了早,前去打水洗漱。
  “等下你去买张旧床回来,我去趟布庄看布价。”温屿边洗着脸,边说道。
  陈玉娘听到后,走过来道:“东家,我身边有几个钱,买床的钱我去拿。”
  “旧床不值几个钱,以后算是巧绣坊的财产,还是我出。”温屿说道。
  陈玉娘看着温屿身上已经洗得稀疏快破掉的衣衫,想了想道:“东家也不富足,去布庄顺便买匹布回来,我给东家做身新衫。”
  温屿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用些力气就会挣破,确实该换了。陈玉娘给她做衣衫,也是委婉还她买床的人情。
  黄氏秦氏早就看到温屿穿得破旧,也知道荀舫
  去铺子买了做好的成衣。哪怕嘴上客套一句都不曾听到,帮他们做身衣衫。
  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只这一点,陈玉娘就比黄氏秦氏要强不少。
  以后多的是还回去的机会,温屿便道:“行,我不会做衣衫,正好劳烦你。”
  饭后,温屿与荀舫分头去忙碌。她来到裕和布庄,前几次的伙计恰好在,彼此已经熟络起来,他热情迎上来问道:“娘子又来买绣线了?”
  温屿笑着道:“我来买布。”
  伙计领着温屿去了卖布的柜台:“娘子先随便瞧,看喜欢何种面料,花色。”
  温屿道好,仔细挑选起来。布帛的价钱不一,杨六出两百两银子,她肯定不能在布料上省成本,亦不会买素缂丝。
  丽娘是在中秋赏月上穿着,到时候天气已经转凉,布料不能太薄。亦不能太厚,会有失灵动轻盈。
  纱绡与罗都太薄,绫虽有光泽与垂感,却显得厚重,素绫亦如此。
  温屿选了许久,都没选到满意的布料。
  林掌柜在一旁理账,见状道:“温东家可是没选到满意的布?”
  温屿见林掌柜知道她的来历,不禁诧异了下。转念一想,像是裕和布庄这等铺子,她已经来过数次,要是还对她一无所知,生意就不会做到眼前这样大了。
  “是,我想要选薄、轻盈些的布料,纱绡绫轻盈是轻盈,就是太透了些。”温屿答道。
  纱绡罗一般用做帷帐,外罩的纱衣。要是做成衣衫,人的身量不够,穿在身上惨过帷帐成精。
  林东家做布料,一下就听明白温屿的想法。他沉吟了下,道:“先前东家送来了几匹轻容绫,因着价钱昂贵,未曾摆出来。只若是熟客需要,会请他们去一瞧。”
  温屿心下了然,轻绫罗的价钱,只怕不是普通的贵了。无论买不买得起,温屿都想看一看,她坦白道:“我不一定买得起,林掌柜,我没见过轻绫罗,可方便让我见识一下?”
  林掌柜见温屿不卑不亢,心中对她添了几分好感,他收好账本,侧身朝穿堂走去,道:“温东家请。”
  温屿跟着林掌柜经过穿堂来到后院,放眼望去,与巧绣坊的前铺后院格局相似,却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庭院中种满花草树木,木槿花正怒放。高大五开间带着前后抱厦的五间正屋,两旁连着耳房厢房,绿廊白墙碧瓦,雅致又幽静。
  林掌柜进了东厢房,温屿眼前顿时一亮。只见香樟木架子上,摆着五颜六色各式的布料。
  香樟木能防蛀虫,整面墙用格眼窗,上半的窗棂卸下,垂下纱绡帘通风,又能挡着太阳,免得布料被晒褪色。
  温屿几乎看花了眼,羡慕不已。要是她有这么一间库房,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林掌柜打开香樟木的柜子,从里面取了一匹细布包裹的布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展开。
  温屿盯着布料,月白色的布料,既不如纱绡与罗那般有细孔,又不似绫那般厚重。如烟云,又如天上朦胧的月。
  “除去这匹,还有三匹为玄青,朱色,靛青。”林掌柜说道。
  玄青偏黑色,靛青则是偏浅的蓝色。朱红太过艳丽,温屿不考虑,她问道:“林掌柜,我想看看玄青色的那匹布。”
  林掌柜将布收起来,拿出玄青色的布。温屿看着那片能让人沉醉进去,如星辰漫天时天空的颜色,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她想要的布!
  “这匹布,要多少银子?”温屿悄然吞了吞口水,难得紧张地问道。
  林掌柜伸出一只手指,温屿直直望着他,只听他道:“最最便宜,也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恰好是杨六付的定金。除此之外,她还要买绣线,付绣娘工钱,商税与孝敬。
  温屿挣扎着道:“林掌柜,一百两实在太贵了,要是便宜些,我可以考虑一二。”
  林掌柜闻言,不由得惊讶不已,想不到温屿真有买的打算。
  虽听说她卖扇面赚了不少钱,但林掌柜算了下账,四明书院统共那点学生,她卖不出几把扇面,挣到的所有钱,拿来买这匹布估计就够呛。
  不过,林掌柜想到林裕和对他曾说过的话,万万不敢轻视温屿,委婉试探道:“温东家要是再做扇面,这轻容罗合适倒是合适,只怕太过昂贵。明州府虽富裕,温东家也难卖出去几把,要卖到京城,江州府等地去了。”
  温屿岂能听不出林掌柜的言外之意,也委婉答道:“我是受客人所托,轻容罗的确好,就是太贵,只怕客人不会答应。要是林掌柜能给出最低的价钱,我也好回去给客人一个准话。”
  “温东家请见谅,裕和布庄的轻容罗不愁卖,向来都是一口价。”林掌柜说道。
  温屿没了办法,思索着能否向杨六多要点定金,保证不会折本,于是道:“林掌柜,这匹布你且给我留一天,我明天早上来给你回话。”
  林掌柜痛快地答应了,“只要没老客户指定要买,我一定给温东家留着。”
  温屿道谢,“我再买一匹粗布,回去做衣衫穿。”
  林掌柜笑了起来,道:“温东家真是有意思,粗布衣衫虽不掩温东家的气势,到底是粗了些。铺子有陈年旧布,温东家不嫌弃的话,我让伙计给你挑一两匹品相完好的绸布,照着新葛布的价钱给你便是。”
  温屿听到能以葛布的价钱买绸布,连忙道了谢。花上一两银子,买了两匹青色绸布回绣坊,一路思索着如何劝说杨六加钱。
  第38章
  回到巧绣坊,荀舫花八钱银子,买了一张旧木床回来。陈玉娘在铺床收拾,他在堂屋中坐着,对着眼前的纸皱眉思索。
  荀舫看到温屿抱着布,问道:“杨六那边银子未到手,你已经将布买好了?
  “这是我做衣衫的布。”温屿将布放在高几上,坐在椅子中抬头望天,“轻容绫布,一匹要一百两银子,定金没拿到手,我肯定不会买。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我准备去跟杨六提加价之事,他如何才能答应。”
  荀舫诧异地道:“我先前没问你,你究竟向杨六收取了多少银子。看情形,肯定不止一百两。有些衣衫卖到成千上万两,一百两倒也不算贵。可惜杨六还在读书,自己赚不了钱,处处需向家中伸手索要,他有心为花娘一掷千金,也要他有这个本事。”
  他所说的情况,温屿早就想到了,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隐隐有了主意。
  杨六加不加钱再说,他必须要多出些定金,至少保证不折本,她才敢去买布开工。
  温屿问道:“什么笔能在纸上画如同炭一样的线条,笔尖必须要硬,细。”
  荀舫想了下,温屿所言的草图,应当是书画打底描稿,道;“既然你提到炭,用朽笔或者石黛便是。”
  温屿神色一喜,撑着椅子扶手探身过去,“你说得详细些。”
  荀舫解释道:“朽笔,朽,等于炭也。用柳枝或杉木皆可,烧成炭条使用。石黛多妇人娘子描眉用,黛的颜色偏淡,近乎灰,还是朽笔为好。”
  “你会烧炭还是我会烧炭?”温屿呵呵,荀舫垮下脸不做声了。
  炭并非只用柳枝杉木烧黑那般简单,至于如何做,温屿对此一无所知。
  陈玉娘收拾好屋子,端着木盆朝灶房走去。温屿看到她,抱起布就走了出去。
  “东家回来了,我这就煮饭。”陈玉娘看到温屿走过来,马上放下木盆,在围布上搓干手,就要去给温屿倒茶。
  “玉娘你先别忙,我们去你的屋子。”温屿忙道。
  陈玉娘哎了声,倒到木盆中的脏水,收拾归整后,匆匆跑到她新收拾好的屋子。
  原来的库房洒扫一新,靠里面墙放着床,柜子恰好拿来做箱笼放衣衫行囊。高几圆凳贴着床头放置,就成了妆奁台,台上放着巴掌大小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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