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苍耳子挂在她杂乱的头发上,就像是一只刺猬。
他们笑他,笑她爹娘不爱,娘家不喜欢,岑家也讨厌她,刚好和岑尧那个残废很搭配。
“你看这样多好,挂在你头发上你都省得提篮子了。”
钟向暖不敢反抗,因为那是寂静无人的深山,周围都是岑家的人,她要是被岑家人杀了,不会有人替她讨回公道的。
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上,钟向暖没有哭,而是借着月光和手电筒拾起地上的苍耳子。
她也不怕被倒刺扎伤,因为沾了露水的苍耳子,效果就不好了。
钟向暖回去的时候,岑尧躺在床上已经睡了。
钟向暖突然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她要代替岑尧受苦受累。
凭什么没有人欺负他。
自己为什么在哪里都是出气筒。
黑发上的苍耳子没有被摘干净,钟向暖看着镜子里邋遢的自己。
泛着灰青色的眼周,黯淡无光的双目以及那身脏兮兮已经开裂了的衣服。
她活得就像是一个怨妇。
没要钱,也没有爱。
岑老太没有用她的苍耳子油,但看着她一身寒酸,终是不忍心她这么可怜,给了她十万块。
十万块,钟向暖得攒好多年。
以前没嫁人的时候至少要攒十一二年,现在都不知道该攒多久,几乎月月都是入不敷出的情况。
钟向暖拿了钱,先去租了一套向阳的两居室,而后给自己买了几套像样的衣服。
她把岑尧安排在了那间不朝阳的卧室,什么都没有给他买。
她这是在赌气。
气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她没有学历,但生活还得继续,她需要钱。
岑尧走路颤颤巍巍的,就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大爷。
这是房屋倒塌时他被掩埋七八个小时的后遗症。
她不能去做工厂的那些活,因为她的身体吃不消,老板嫌弃她瘦小,也不愿意招收她。
她去过便利店,去过缝纫厂,也摆过地摊。
她在地摊上卖毛线花。
那段时间是最稳定的,她每个月赚到钱能抵消房租,也能存下来一千左右。
老太太给的十万块被她给分成了两份。
她拿了六万,给岑尧留了四万。
他们两个每个月的共同开销她都记得明明白白。
钟向暖跟岑尧说得很清楚,以后等他病好了,这些钱得还。
岑尧没拒绝,只是第二天跟着她出去摆摊。
她很嫌弃他,但是他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他教他做怎么勾线,怎么收尾。
他虽然钩的花不怎么样,可是脸是真好看。
他往那一坐,客流量都大了不少。
小姑娘要加他微信,他就装疯卖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手。
人家问他是不是听不见,他还是摆手,人家就会以为他的智力障碍者。
岑尧后来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洗衣服,也学会了摆地摊。
他们把地摊摆在商场入口的附近,岑岑守着地摊,她在商场的餐厅里面打工。
到了饭点的时候,钟向暖会把带来的饭盒加热好端给他吃。
他就守着地摊,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安安静静地吃饭。
曾经触不可及的岑家公子,现在沦落到摆地摊。
钟向暖都佩服他的适应能力。
由奢入俭难,钟向暖是没富过,可岑尧可就不一样了。
——
“由奢入俭难也不是很难,我爸妈把我零花钱停了,不准我买发卡,那我就自己想办法。”邱苏翎对自己的苍耳子发饰也很满意。
“你在哪弄得苍耳子。”她想弄一些回去给周渡野。
周渡野的鼻炎很严重,苍耳子油能缓解也是不错的。
钟向暖弄了一堆苍耳子,用自己的衣摆兜着。
“妈妈,你看我弄得苍耳。”
鞠夏茶打开门,看着女儿兜着一大堆苍耳回来,不让她进门:“你带这些回来干什么?脏死了,粘在衣服上衣服就勾丝了,快扔掉。”
第23章 他也会守护她的自尊心鞠夏茶不敢……
鞠夏茶不敢信这些偏方,怕把周渡野毒死了。
但她也不好辜负了女儿的一片苦心:“你放那吧,晚上我问问其他人看看怎么弄。”
国庆的时候,周凛仁提议带周渡野去了京北和香港的大医院检查手。
周渡野不想去,因为对他来说,既然已经少了一根手指头,其他两指能不能恢复正常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小区里的阿姨看他都可怜,来来回回也就是两句话。
叫他爸妈带去大医院看,这么小的孩子就废了,以后就是娶老婆都难。
周渡野因为这话更自卑了,本来说好的去游乐场玩都没去了,一个人在房间待了几天。
国庆假的时候,钟向暖的奶奶来过一次,带了不少土特产。
自己养的鸡鸭和土鸡蛋还有蔬菜瓜果什么的,把钟家本就不大的厨房堆得满满当当的。
鞠夏茶没让钟向暖和奶奶见面,连她带的东西也让她拿回去。
钟家老太太叫岳蓉花,生了两儿一女,小女儿一出生就被她送了人,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一回,岳蓉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才想起找女儿。
鞠夏芮觉得老太太老糊涂了:“你现在去找,保不齐人家会想着你是去找人家养老的啊,人家过得好好的日子你去烦她干吗?”
岳蓉花啧了一声:“我有两个儿子还要靠一个丫头养老。”
鞠夏茶转头给了她一个白眼,她不会掺和这件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掺和这件事的,你可别指望我帮你找女儿,我可不要讨人嫌。”
岳蓉花不高兴了,嚷嚷着要打电话给钟向暖的爸爸,让他帮忙找。
鞠夏茶闻言也不留人:“你去楼下小卖部给钱用他们的电话打,话费贵我可出不起。”
老太太气呼呼地把带给他们的东西往门口拎,显然是准备带回去。
鞠夏茶也不要她的东西,帮忙往外拎:“爬
楼慢点,别摔着了,您到时候可别说让我和大嫂照顾,你刚不说了吗,你有两个儿子养老。”
鞠夏茶看婆婆气鼓鼓地拎着东西走了,立马关门上锁。
国庆假期最后三天的时候,学校里组织了去烈士陵园给烈士扫墓的活动,扫墓需要半天的时间,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学校会组织他们去参加秋游。
钟向暖考得好,是不需要门票的,但是她得交车费还有零食。
鞠夏茶不会不同意钟向暖出去玩,但是她给钟向暖买的零食却是那种一眼就没有食欲包装老土的枣泥糕和葱油饼干。
钟向暖明白家长的不容易,但是她真的不喜欢吃这些。
她哀求鞠夏茶给自己买点好吃的零食,鞠夏茶不愿意:“有得吃就不错了,我那时候都没零食,想吃点地瓜干你外婆都不给我吃。”
“你要是实在想买别的零食吃,待会我带我去菜市场买鸡蛋卷,一袋才要两块,不比超市的薯片划来,薯片一包就要三四块,还没多少,多不划来。”
钟向暖知道鞠夏茶不会给自己买零食了,有些难过,但也懂事的不要了。
周渡野在旁边听着周凛仁和吴老师的电话。
吴老师跟他爸爸说,希望他最好能不要去秋游,去趟烈士陵园给烈士扫墓就可以了。
吴老师是真的很担心周渡野的生命安全:“孩子爸爸,我也不是歧视他或者是怕麻烦,但是孩子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去秋游可能会让参加一些秋收活动,渡野他的右手……到时候组队估计没人想和他一组。”
“这是很伤孩子自尊的。”吴老师考虑得很全面:“就算有同学原因跟渡野一组,但是如果输了比赛,同学对他也会有怨言。”
周凛仁回头看了看儿子孤寂的背影,跟吴老师商量道:“可以让他不参加那些活动吗?他在寝室待着就好了,就让他出去看看。”
吴老师叹了一口气:“您跟孩子商量商量吧,我觉得孩子未必很想去,毕竟我也感受得到,渡野是很自卑的,但他自尊心又强,我不觉得强行让孩子融入集体是件好事。”
周凛仁挂了电话,问周渡野想不想去,周渡野垂下眼眸,眼睫轻颤,到底也没说什么,他也想出去玩,而不是因为残疾只能被困在家里。
他说:“爸爸,我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我现在能用左手给自己洗漱了,也能拧干毛巾了。”
周凛仁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那我们就去,我们现在出去买东西好不好?”
周渡野在等电梯的时候,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衣袖往下扯,用来遮住残缺的右手。
周凛仁带周渡野去了进口超市,给周渡野买了很多零食。
“你到时候把这些零食给和你关系好的同学分分,不要全给他们了,你自己要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