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萧梓轩已经双手扶起萧然,打趣儿着说:“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唤得这么生疏作甚?”
  萧然随着力道起身,笑容直达眼底,改口道:“三哥。”
  他虽然比安王小了四岁有余,但从言行举止上不难看出,比萧梓轩稳重许多。
  老豫王走的突然,萧然被培养的很好,行事风格已有老豫王的影子。
  萧梓轩心中隐隐高兴,在京中,他就是最小的。
  现在萧然来了,他也终于有做兄长的感觉,虽是第一次相见,但这种感觉很微妙。
  热情地和他讲京中的大致情况。
  桑晚回了马车,萧然和萧梓轩同乘,往皇宫驶去,魏怀安身为鸿胪寺卿,自然作陪,也不敢上皇室马车,只返回自己来时的车驾。
  中途特意绕路,去了京中最繁华的街市。
  这个时辰临近晚膳,人头攒动,三辆马车声势浩大,前有京中守卫开路,后有侍卫戒严。
  只有中间的马车帘子掀起,桑晚的车架行在最前头,依稀还能听见萧梓轩兴奋的声音,和萧然十分健谈,一见如故。
  萧然眼中神色平静,对京中繁华没有表现出惊叹,待绕回主干道后,才礼貌相问。
  “三哥,我想去豫王府曾经的旧址看看,我自北凉出生,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里还和母妃口中讲的一样吗?”
  萧梓轩原本兴奋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瞬。
  “实不相瞒,如今的安王府,前身便是豫王府……若不嫌弃,等下入宫见驾,我便向皇兄请示,京中这些日子,就宿在我那儿
  吧?”
  小豫王欣然应下:“多谢三哥。”
  萧梓轩笑着摆摆手。
  “皇兄虽有暴君之名,但对身边人都极好,小豫王不必担忧,只是皇兄在万寿节赐婚,年后便要完婚,府中近日都在预备着,比不得往日清净。”
  “三哥大喜,敢问是哪家姑娘?臣弟也不知有没有福气留下观礼。”
  帝王暴君的名号,怕是早已传入北凉,萧然怎会不知,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多担忧。
  他笑起来眼神清澈,说出的话看似符合他这个年岁,却总给人不大真切的感觉,更多的仍是沉稳。
  萧然比他小四岁,萧梓轩并未觉出什么,提起桑芸心满是欢喜,恨不得将他们的故事给萧然仔细讲一遍。
  但怕招人厌烦,话到嘴边也只是轻描淡写:“是皇嫂的姐姐,也是南国曾经的二公主。”
  进了乾德门后,便已算入宫。
  鸿胪寺卿已经离去,来接桑晚的轿辇候了多时,萧梓轩和萧然自然没有这份特殊。
  几人简单寒暄后告别,怎知桑晚刚上轿辇,还未起轿,元德清便脚步匆忙地过来。
  对桑晚的方向恭敬道:“晚膳将至,陛下请姑娘去宣和殿同用。”
  又侧身,转向另外两人:“陛下吩咐,奴才特来接小豫王入宫。”
  他拱手施礼,干脆利落地扬了下手中拂尘,“——起轿!”
  桑晚的轿辇先行,抬轿的小太监腿脚稳健且速度不慢。
  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后头有说有笑的兄弟二人落出一截距离。
  回宫后珠月也安静不少,宣和殿外苏若已经等着,换了珠月回去歇息,将桑晚从轿中接出来,还递去备好的手炉。
  “您可算回来了,陛下派了两波人来凤仪宫问,最后传了龙影卫才知,您居然在城门接小豫王。”
  桑晚:“陛下有事吩咐?”
  苏若看了看宫道上远远走来的安王和小豫王,先搀着桑晚向内殿走去。
  “无事,大抵是想姑娘,怕您去二姑娘那留宿,夜里见不到,又要独守空房。”
  上次桑芸心在凤仪宫来了三日,萧衍之便在宣和殿宿了三日,连带着脾气都见长。
  桑晚哪会听不出苏若的画外音,无奈笑言:“就连姑姑都开始打趣我和陛下了,可见素日里,被珠月那丫头拐带的不轻。”
  进到宣和殿,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暖意盎然。
  桑晚顺手解开肩头大氅的系带,苏若从背后接过。
  萧衍之放下朱批的毛笔,在御案后抬头。
  面儿上带笑,语气却是故作抱怨:“若朕不叫元德清去请,想必阿晚会径直回凤仪宫,也不知来宣和殿陪朕的。”
  桑晚忍笑,在暖炉上正反搓了搓手。
  她就猜到元德清哪里是去专门接小豫王的,分明就是来截胡她去宣和殿的。
  “得亏安王和小豫王腿脚慢,不然听到您说这番话,定要惊掉下巴。”
  桑晚随意暖了暖,萧衍之冲她伸手。
  她在御案后宽大的龙椅上坐下,娇嗔:“您现在愈发粘人了,小豫王来觐见,定有政事要谈,我在这儿,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的事,朕做还少吗?再说,朕可得粘的紧些,梓轩要成婚,连带着阿晚的心都要飞去宫外二姑娘那了。”
  萧衍之抱着她,用下巴研了研她的肩头:“身上这样凉,城门风大,还要跟着梓轩去那儿挨冻,真有你的。”
  桑晚回头,安抚地亲了亲帝王唇角,这次刻意多停留了会儿。
  “您可别责怪安王,我难得出宫,就想去看看,瞧个新鲜乐呵罢了。”
  “梓轩也是有人撑腰了,惯会用你来躲责。”
  萧衍之抬手,轻刮了刮桑晚的鼻尖,“只亲一下?朕上次教的还没学会。”
  桑晚闪躲:“这可是宣和殿,他们眼瞅着就要进来,您可别胡来。”
  话音落下,元德清的声音就在殿外响起:“启禀陛下,两位王爷到了。”
  萧衍之笑着松开桑晚,理了理两人略微凌乱的衣衫:“喧。”
  萧梓轩早已习惯在龙椅上看到桑晚的身影,萧然进殿后明显愣神了下。
  跪下见礼也十分庄重,处事不惊的态度并看不出对帝王有惧怕之意,行事规矩,叫人挑不出错。
  萧衍之抬手唤他免礼起身,而后仔细打量着殿中人。
  “皇叔后人,果然仪表堂堂,礼教有佳,这些年皇叔虽去,但北凉并无动荡,百姓生活反而更胜,府军和边军也是兵强马壮,可见豫王——教子有方。”
  帝王话语明显停顿,桑晚也跟着紧张起来,就连安王都听出了画外音。
  萧然能叫萧梓轩一声三哥,却不敢同他一样,管帝王叫皇兄。
  “陛下谬赞,母妃常说父王心系民众,如今承袭王位,臣弟更不敢懈怠,必要对得起父王多年来的呕心沥血。”
  萧衍之:“皇叔走的突然,你和豫王妃若有需求,可往京中递折子,皇叔已逝,朕更不能不顾你们母子二人。”
  桑晚听不出萧衍之对小豫王是什么态度。
  若说好,可最开始的话,分明透露着防备;若说不好,这关心听着倒不像虚情假意。
  萧然听后忽地跪下拱手,稚嫩的面孔上满是诚恳。
  “臣弟确有事相求,父王因操劳过度,身患顽疾病逝,这些年北凉虽已改善颇多,但医术仍旧落后,想请旨陛下从京中派去医者,授予医术。”
  语气中,还带了悲恸:“臣弟只愿母妃可以康健,不要再入了父王后尘。”
  不得不说,萧然的确懂一些帝王之术。
  若他无求,恐会引起帝王忌惮,可开口所求,也不能让帝王生疑。
  表孝心,无疑是最好的回答。
  “苦了你了,朕登基没多久,皇叔便薨逝,那时还未讨伐东夷,姚家在朝中只手遮天——”
  萧衍之话音停顿的刚刚好。
  萧然也是识趣之人,顺势接道:“臣弟明白陛下处境艰难,局势紧张,更不敢给京中添乱。”
  帝王点头:“朕会广纳良医,拨银使其自愿在北凉落户,更会派太医去往北凉传授医术,不再让悲剧重演。”
  小豫王看起来很是高兴,磕头谢恩。
  萧衍之随手赐座,萧梓轩和萧然分坐殿中两侧上首,小太监麻利地上茶。
  萧衍之好似不经意地发问:“朕听闻,当年豫王去北凉,是有先帝密旨的?”
  一句话,让殿中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梓轩喝茶的手都猛地顿住,萧然却波澜不惊。
  萧衍之心中叹息,还是藏不住事,若梓轩能有萧然一半的城府……
  转瞬又想,就这样简简单单也没什么不好。
  小豫王大方承认:“确有其事,父王临终前将密旨交予臣弟保管,此次入京也一并带来了,先帝嘱托,若您夺权失败,父王便会从北凉起兵,抵京勤王,以清君侧!”
  萧梓轩隔着殿中香炉,怔怔看着对面的小豫王,还真让皇嫂猜对了……
  恍惚间诧异,眼前的人和方才那个坐在马车里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小王爷,还是同一个人吗?
  萧然这几个字说的凛然,桑晚都下意识攥了攥衣襟。
  御案之下,萧衍之温热的大掌握住了桑晚,“先帝果然留了后手,于晋国而言,他的确是一位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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