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前些日子迁宫,宫里宫外因着此事议论纷纷,最近总算安稳些,想着让你帮我看看,这寝衣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也快入京了,我心里总乱得慌。”
  桑芸心被请进宫还挺意外的,宫外传言沸沸扬扬,还以为是桑晚心里难受,帝王请她进宫相陪。
  临近宫门才知道,是桑晚想她了。
  直到见她尚有心情窝在矮榻上做绣活,身边还养了只雪狐崽,便知她这几日过得不算差,悬着的心才放下。
  凤仪宫内陈设奢华,下人簇拥,现在回想她在南国的日子,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桑芸心将寝衣翻了个面,看着内里的针脚轻笑:“来晋国这些日子,陛下将你护的很好,养尊处优,矜贵万分。使臣进宫,你慌什么?”
  桑晚抿唇,她不好将宫闱秘事讲给桑芸心听,但总忍不住在她面前袒露最真实的一面。
  使臣入宫,巫医在全力诊治宁王,徐若彤还被太后留在
  身边扣着,加上萧衍之的寿诞。
  她总觉得万寿节连着年关,会发生许多无法控制的事。
  稍有不慎,便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重的墨迹。
  “陛下将我护的再好,这后位终究是我自己要站上去,不能叫外人瞧轻了。”
  桑晚叹气,珠月悄然奉上两盏温茶,也退到殿门外,将这里留给二人叙旧。
  桑芸心是第一次来晋国皇宫,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比起南国昔日的宫宇,不知大了多少。
  漆红的宫墙也更高,更巍峨。
  若像曾经那样,守着后宫渺小的一间过日子,那抬头可就真是四方的天了。
  凤仪宫地处中宫,在整个皇宫中间这条线上,往前走便是雍华宫。
  帝后居所离得很近,奢靡程度也不是后宫殿宇可以比拟的。
  桑芸心手指轻抚桑晚所绣的图纹,点头认可。
  “你说得对,晚儿在陛下身边呆久了,成熟不少,眼界自然也更宽广,是该有自己的考量。”
  雪团缩在桑晚腿上,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着桑芸心。
  狐狸崽很通人性,和桑晚相处久了,便十分粘人。
  夜里还好,白日里若在笼中关久,便会叫个不停,打开笼门也不乱跑,只嗅着桑晚的气味,往她身边儿钻。
  桑芸心实在喜欢,伸手轻摸了摸:“好可爱的雪狐崽,哪里来的?”
  “秋狝时,它被狩猎夹困住,陛下路过看见,顺手将它带回来给我养着了。”
  桑晚边说,边将它从腿上拎起来,一声声喊着它雪团的名字逗弄。
  桑芸心笑道:“这名字和它,倒是相符。”
  矮榻的案几上还放着薛瑶生前绣好的纹样,桑芸心转眼瞥见,好奇拿起逐一看着:
  “难怪绣功如此长进,原来是有高人悉心指点啊。”
  她随口说着,因着和林婉柔接手了皇家绣坊的缘故,对这些格外敏感,还以为是宫里司针署的杰作。
  “短短几月,能在寝衣上绣出那些来,已经很可以了。”
  桑芸心说完,见桑晚无声,抬眸看了眼她又陷入沉思的模样。
  遂放下那些绣样,轻推了推桑晚膝头,“这寝衣我看了,若说想更特殊些,晚儿可以在衣角绣个字。”
  桑晚回神,“绣字?”
  “嗯。”
  桑芸心抖开那件寝衣,原本明黄的御用颜色,在桑晚这些日子的努力下,左侧的龙腾踩着祥云,已基本完成。
  “你可以在右侧下面绣一个‘晚’字,也可以用双面绣,外面看是朵花,翻到内里,才是字。”
  桑晚伸手拉过衣角,摇头说:
  “双面绣难学,短时间内我定然学不会,再说,若要绣,就绣在明面上,我才不要遮遮掩掩。”
  桑芸心掩唇忍笑,她这个做姐姐的,倒要看着桑晚出嫁了,也替她高兴。
  看了眼案几上的绣样,调侃道:
  “你有高人指点,还怕学不会吗?晚儿从前容易害羞,今日一见,的确变了,对陛下的喜欢也不再遮遮掩掩,不好言说了。”
  “二姐姐。”
  桑晚沉默一瞬,顺着她视线看了眼桌上绣样,“这是薛贵人留给我的,她明知自己走的是条死路,偏要一意孤行,临走前,还送来这些,让我日日挂念着难受。”
  桑晚说的直白,却也是真情袒露。
  桑芸心霎时不知该说什么,想到那夜兵部尚书府被金鳞卫团团围住。
  半个时辰的功夫,高门贵府就变得破败不堪,哭声伴随着火光,消失在街头。
  “出事后的第二天,她曾经的陪嫁丫头求到我面前了,好像叫令月,哭的实在可怜。”
  桑芸心本不想说这些糟心事给桑晚,但看她难过,又难得见一面,便忍不住提起当日之事。
  “但当时宫外风言正盛,薛贵人又是因着你,才有机会在雍华宫下毒,我怎还敢帮令月进宫,让她去见你求情?我私心重,巴不得你和她们没关系。”
  “二姐姐,我明白你心中所想,若换做是我,我也只希望你好。”
  桑晚握住桑芸心的手,“逝者已逝,她为母报仇的这份心,着实让人叹惋。”
  桑芸心轻笑着点头,她不在乎旁人怎样,她只想让桑晚在宫里,不那么难受,不为谣言所伤罢了。
  桑晚收起寝衣,将雪团抱在怀中,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不说这些了,二姐姐在宫外最近怎样?”
  “别提了。”
  说到这,桑芸心就郁闷。
  “安王殿下隔三差五便来府中,母亲也不知怎得,不阻拦也不评价,只说让我自己衡量。我衡量什么?堂堂皇室子弟,下了学不回府,反而来我这用膳,怎么说都不合适。”
  桑晚忍笑,问:“殿下可说,因着什么?”
  “不知从哪学的,在母亲面前惯会装可怜,说王府就他一人,实在冷清,法华寺又路途遥远,便来府中用膳,图个人味儿,也还央求我,每半月便陪他去法华寺看望太妃娘娘。”
  “好在你将我接进宫了,能躲几日清净。”
  说到萧梓轩,桑芸心好似打开了话匣,絮絮叨叨的给桑晚讲了许多。
  她声音不算小,就连殿外守着的珠月听了,都偷偷忍笑。
  桑芸心撇撇嘴,俯身趴在桑晚坐着的矮榻边儿。
  “但话又说回来,他是王爷,我和母亲自然不敢有所怨言,且他最近很是上进,听说将孟大人的休沐日,都扰的不得安宁,为了躲他,甚至告假去法华寺上香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桑晚这下是真的体会到了,她试探地问:“二姐姐对安王殿下,是个什么想法?”
  桑芸心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我不知道,他比我大一两岁,却还是孩子心性,实在不像什么可依之人。最开始为了见你,才和殿下做了交易,陪他去法华寺见见太妃,哪曾想……一发不可收拾。”
  “可安王最近,不是有做改变?二姐姐以为,殿下为何突然上进,像打了鸡血似的,仿若变了个人?”
  桑晚分明是在反问,却直直问出了桑芸心最不愿直面的答案。
  桑晚一针见血:“二姐姐或许可以试着放下对皇室的偏见,遵从本心就好,不能因着殿下的身份,就退避三舍,免得将来后悔。”
  桑芸心心里乱糟糟的,难得进了宫,不想再考虑和萧梓轩之间的事。
  心烦意乱的说:“他还没捅破窗户纸,我就当不知道。”
  桑晚笑着抬手,覆在桑芸心肩头铺满的秀发上。
  窗外阳光洒进殿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和桑芸心在宫中闲适安宁了,在南国宫内的回忆,实在算不上好。
  “二姐姐自己舒心最重要,不必烦恼。”
  桑晚宽慰着说,雪团从她怀中跳出,一点点靠近趴在矮榻软垫上的桑芸心,毛茸茸的尾巴总不经意蹭过她鼻尖,弄得她痒痒的。
  最后起身,一把将那团雪白的狐狸崽捞进自己怀中,“难得见你,自然要好好陪你。”
  晚膳时辰,帝王知晓桑芸心入宫,自然没去凤仪宫,只在宣和殿忙政务。
  夜晚索性宿在了那,连雍华宫都没回。
  萧衍之刚手握权柄的时候,基本大半年都宿在宣和殿,政事吃紧,雍华宫虽是御前之地,却甚少能伺候到帝王。
  桑晚被接回宫后,才有了生息。
  眼下桑芸心在凤仪宫留宿,不知要呆几日,萧衍之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从前,终日与奏疏为伴的时候。
  连脾气都跟着见涨,宣和殿伺候的宫人整日战战兢兢,各个祈祷着桑晚何时能收留他们陛下。
  就这样过了三日,已经是萧衍之从南国接到桑晚以来,分开最长的一次了。
  帝王下了早朝,破天荒的没去宣和殿,换下朝服后直奔凤仪宫。
  本打算和桑芸心见一面,敲打敲打,再让桑晚看看他日渐憔悴的模样,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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