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对姚淑兰的恨意也渐渐加重,等钟旭过来,太后怕少不了要阻碍一二,耽误时机。
  她倏地起身,看向姚淑兰,第一次对她冷脸以待:“太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就凭你?”姚淑兰压根就没把桑晚放在眼里,萧衍之若倒下,她根本不值一提。
  却见桑晚从袖中拿出御令,递给安顺:“命金鳞卫,护送太后回营帐歇息。”
  姚淑兰当即气血翻涌,怒拍桌案:“桑晚!”
  孟涞见着御令,眼前一亮。
  安顺领命出去,瞬息间,身穿黄色甲胄的金鳞卫便进了营帐,皆单膝跪地,冲姚淑兰抱拳:“恭请太后回营!”
  说好听点,是护送;直白些,和押送无异,将人送回营帐,原地看住。
  帝王倒下,最怕内乱,金鳞卫见御令,自会听命。
  姚淑兰目光危险,看向桑晚,字字阴狠:“你最好祈祷皇帝能醒来,别落在哀家手里。”
  “阿晚不过陛下身边豢养的宠儿,不值得太后费心记挂。”
  桑晚将姚淑兰说给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也是。”
  姚淑兰起身,不失优雅地理了理衣袍,“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谁如此大胆,敢行刺帝王,至于你——”
  她凑近桑晚,“哀家绝不容皇帝身边,出现你这种魅惑圣心的祸水。”
  “娘娘抬举了。”
  桑晚站定,步伐毫不退让,即便双眼通红,也不躲闪姚淑兰直直投来的视线。
  太后冷笑:“等柯大人回来,就该知道,究竟是谁敢刺杀皇帝,哀家倒是好奇,晋国太平盛世,唯一有仇怨的,怕只有刚被铁骑踏平改建的南都……”
  桑晚看着姚淑兰的眼睛,心中闪过一瞬不好的猜测,她说的这般有底气,难道知晓是桑烨命周家死士动手的?
  从她来到现在,凌元洲并未泄露任何信息。
  “太后对阿晚说这些,莫非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姚淑兰大抵是被孟涞和这御令气急,太后威严不复存在,对桑晚一介弱女子,又降低了防备心。
  才说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话。
  但到底是在深宫多年的人,面对桑晚的反问,姚淑兰很是淡定。
  “桑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哀家也是猜测,若行刺帝王之人是你那好兄长桑烨,你又自当如何?”
  “南国已灭,是不是他,与我何干?”
  桑晚没忘记萧衍之昏迷前说,不要再将什么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桑烨与她,自国灭起,便再无瓜葛!
  “桑姑娘大义灭亲,承欢皇帝身畔,此番心性,实非常人能比。”
  姚淑兰话说的难听,甩袖走向门口,又忽地转身,看向跟着她预备一同离开的薛瑶,“你留下!”
  薛瑶错愕:“母后,臣妾在此也帮不上忙,还是不留下添乱了。”
  “薛贵人,身为后妃,陛下遇难,理应御前侍疾,寸步不离。”
  姚淑兰抬手,轻拍薛瑶肩头:“别让哀家失望。”
  “这……”薛瑶转身,看了看桑晚,想让她命金鳞卫也送她一并回去。
  却见桑晚眼神平静,只好应下:“是,臣妾明白。”
  平时娇弱易折的人,这会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却底气十足地同太后抗衡。
  孟涞看着姚淑兰离开的背影,冲桑晚竖起大拇指,“陛下没看错人,姑娘聪颖,心妙绝伦。”
  薛瑶驻足,目送姚淑兰离开,回到桑晚身侧瘫坐下,怔怔走神。
  桑晚握住她的手:“薛姐姐别得罪太后,你身处后宫,当心日后不好过。”
  “我不在乎。”薛瑶说的干脆,心急如焚:“陛下他……”
  桑晚垂下眼睑:“只能等,等龙影卫从宫里将钟太医接来。”
  薛瑶无措地点头,小声说着:“陛下可一定要醒来,千万不能出事。”
  桑晚心中疑惑,薛瑶素日里对萧衍之一向不上心,怎得这会也紧张不已?
  她还是第一次见,薛瑶露出这样慌乱的神色。
  之前听苏若说,入宫前,她本和心上人定了亲。
  但尚书夫人离世,薛尚书又嫌那人门第不高,这才送薛瑶入了后宫。
  眼瞅着半天的时辰即将过半,桑晚越发揪心起来。
  终于在一炷香后,营帐外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只见两名龙影卫皆背着药箱,后面是气喘吁吁、衣衫凌乱的钟旭,以及气息相对平稳的柯沭。
  他喘着粗气进来,扫了眼营帐内的几人,对凌元洲作揖:“见过——”
  还未说完,便被柯沭风似的提溜进屏风后,“没功夫讲这些虚礼,你快看陛下吧!”
  第54章
  来的路上,柯沭已经大致给钟旭讲了情况,心中早有决断。
  他干脆利落地掀开被角,跪在床榻旁为萧衍之细细诊脉,周遭很是安静,均都屏息凝神,担心他说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后果。
  沉默半晌,他接连换了两只腕子,神色越发凝重。
  桑晚看得揪心,终于见他起身,缓和道:“陛下体内,还有沉寂多年未彻底清除的余毒,此次所中之毒和其相克。”
  江瀚恍然大悟:“难怪陛下中箭后这许久,毒素流动之慢,抬回营帐后还有机会施针护住心脉。”
  “太后当年所下之毒,也算误打误撞,救了陛下。”柯沭冷笑不已,“若让她知道,岂非要后悔死。”
  钟旭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等皇家辛秘骤然被他听去,怪吓人的。
  “柯大人慎言,人多嘴杂,当心祸从口出。”
  孟涞和柯沭倒是难得达成共识,“太后捂嘴都来不及呢,传出去,对她只坏不好,我们怕什么?”
  凌元洲心系家国,始终绷着一根弦,“说重点,陛下身体可有大碍?”
  “臣祖上流传的医书中,或有法可解,需冒死一试。”钟旭躬身:“成则立,不成则殒。”
  凌元洲思忖片刻,忽而朝钟旭跪下:“钟大人,拜托了。”
  “凌将军快请起来。”钟旭双手扶着他臂膀,“臣定竭尽全力。”
  横竖萧衍之的性命已架在鬼门关上,所有的希冀都只能看钟旭。
  桑晚眼泪不止,傻站着怔怔看向帝王苍白的面容。
  几名太医对视,在钟旭的吩咐下彻底掀开锦被,将萧衍之扶着坐起。
  凌元洲背对着他坐在床榻边,帝王无力瘫靠在他后背,仍是昏迷状态。
  看见帝王脊背布满的陈年鞭痕,钟旭也是一愣,随后挪开视线。
  江瀚对桑晚拱手:“姑娘不如在屏风外歇息等候?”
  “我想看着他。”她摇头,目光坚定,“不想再躲开了。”
  江瀚迟疑,看了看钟旭,见他无异,也不再说什么。
  钟旭从药箱中一通翻找,将两粒药丸送入皇帝口中,又悉数取下江瀚先前护心脉的针,而后重新施针。
  萧衍之伤在右肩,密密麻麻的针顺着右半边身体一路扎到手腕。
  最后命宫人拿来铜盆,接在萧衍之右手底下,利刃轻轻划过右边臂膀,只见浓黑色的血污淅淅沥沥排出体内。
  江瀚满目震惊,从喂药到施针,都还正常,只是这最后一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钟旭解释:“南国从前有巫邪之术,巫医高达数百人,我祖上行医数载,祖父还在时,巫医盛行,阴险卑劣,能治常人所不能,但本质有损阳寿,阴缺至极,南国先帝派人围剿,后世便逐渐消失。”
  江瀚听的迷糊,反问:“陛下所中之毒,和巫医有关?”
  “正是。”
  钟旭继续在萧衍之右臂上的几个穴位施针,又有一股黑血涌出,顺着指尖滑入铜盆。
  “此毒短时间内不会致命,仅会扰乱心智,渐渐疯癫,但若时机到了,巫医施以药引,便会毒发暴毙。”
  “最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巫医的药引是何……”
  他说完,探身在萧衍之另一条完好的腕间诊脉,“好在陛下体内有旧毒相克,运毒受阻,能连同余毒一起清理干净。”
  听到这,桑晚松开手中紧攥的帕子,狠狠松了口气,无声滑下泪珠。
  薛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了,妹妹别哭。”
  钟旭取下萧衍之身上所有的针,又在其前胸后背重新施针,并叫凌元洲起身。
  待他扶着帝王坐稳后,最后在其胸口落针,顷刻间,萧衍之从口中咳出一团黑血,原本极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钟旭快速取下所有银针,长舒了口气,“可以了,将伤处包扎,好生静养就是。”
  江瀚忙吩咐手下的太医去做,冲钟旭深深作揖:“钟大人年纪轻轻,医学盖世,老夫钦佩!”
  他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忙双手扶起江瀚:“江大人折煞臣下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话音落下,听桑晚声音孱弱,不敢置信地唤了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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