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怎会意识不到自己好像喜欢上帝王了,现在让她着急的是,醉酒后,到底有没有对萧衍之吐露心声。
  如果她说了,那以后,她还如何面对帝王……
  心境变了,一切便都不一样了,从前不在乎,她可以掩耳盗铃地想自己只是皇帝豢养的金丝雀。
  可现在,她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萧衍之对她的特殊,还不做出任何回应。
  连多看舞女
  一眼,她心里居然都会堵得慌,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情绪,桑晚无法抑制。
  她大概……已经做不回从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桑晚了。
  ……
  洗去一身困乏和酒味,桑晚清爽不少。
  让珠月将那件从雍华宫带出的帝王寝衣拿着,前去拜访薛瑶。
  苏若劝道:“姑娘昨日醉酒,今日身子恐还虚着,不如再躺一天,明儿再去也不迟。”
  珠月跟着附和,桑晚却摇头:“越躺越乱,不如手里做些事,正好出去透透气。”
  珠月和苏若互相看了眼,桑晚已经出去。
  苏若赶忙拿着狐裘小跑几步跟上,仔细替她裹好。
  安顺在前头引路,一行四人往薛瑶所在的营帐走去。
  路上遇到的宫人,或福身拘礼,或远远避开。
  桑晚在宫里虽甚少出去走动,但下人脸上是真的恭敬还是嘲讽,她分得清。
  今日明显不同于往日,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薛瑶的营帐。
  临近时,就听营帐里传来不小的争执声。
  “我的好姐姐,还以为你有多受宠呢,昨儿宴席上,陛下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一门心思都在身边那个亡国公主身上,不过确实……长得娇可动人。”
  薛铭宇转瞬嗤笑:“父亲把你送入宫里,可别忘了你的使命,兴耀家族。”
  薛瑶声音冷冷:“滚出去,本宫这里不欢迎你。”
  “我也不想来啊,是陛下说我们难得同在宫外,让我特来拜访呢。”薛铭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本还以为来这会受气,却发现薛谣并不受宠,空架子一个。
  薛瑶也不气恼,哼笑:“庶出就是庶出,哪里有半点世家勋贵该有的样子,真给尚书府丢人。”
  薛铭宇最见不得别人拿他的身份说事,他姨娘是侧室填房,他这才一跃成了府中嫡长子,被父亲着重培养。
  但因着原尚书夫人死的突然,又有宠妾灭妻的传言,以至背后总有人诟病他这嫡长子的来路。
  “薛瑶!现在尚书夫人可是我母亲,你别过分!”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在这里,本宫是主子,你是臣子;在府中,本宫一日是嫡长女,你就永远是庶子。”
  薛瑶冷锐,似是带着恨:“见本宫而不行礼,直呼本名,以下犯上,毫无礼法,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眼看太监就要动手,薛铭宇喊道:“你疯了!我们是姐弟,你今日罚我杖刑,传出去,丢的是整个尚书府的人,父亲也不会饶了你的!”
  “父亲?”薛瑶不甚在意,嘲弄地笑了笑:“他如今见了本宫,也得见礼,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营帐前的布帘掀起,桑晚款款走来:“薛姐姐勿怪罪,看你忙着,没让下人通传,不请自来了。”
  “无事,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薛瑶见桑晚进来,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营帐内立侍的宫女太监皆齐齐福礼,无声无息。
  虽无品级,可皇帝往后宫传过口谕,连太后都不必见礼的人,下人见到,岂敢不尊敬。
  薛铭宇腰杆子倒是直挺,一动不动看向桑晚,还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眼。
  桑晚光在外头听就替薛瑶难过,听苏若讲过薛瑶当年的传闻,事到如今,哪里容他一个庶子,都欺负到已是宫妃的嫡姐头上来了?
  “方才在外,听薛大人说我是——亡国公主,娇可动人。”
  薛铭宇心惊,哪能想到这四处漏风的营帐如此不隔音。
  桑晚本就为昨日之事心烦,听他还拿此事做文章,哪能不气。
  “不是我偷听墙角,实在是大人声音强劲有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和薛姐姐吵架呢。”
  安顺轻笑:“上一个觊觎姑娘的,是咱们世子殿下,于繁华闹市当街被卸了一条胳膊,小薛大人该当何罪呢?”
  薛铭宇愣住,反应过来后跪的干脆,“桑姑娘恕罪,我哪敢觊觎陛下的人。”
  又看向安顺:“公公误会!”
  “那就是言语有辱了?”桑晚轻飘飘的一问,薛铭宇肉眼可见的慌了。
  安顺应和:“小薛大人,真够大胆的。”
  “我没有!”薛铭宇突然抬头,直直看向薛瑶,语气坚定:“长姐,我可从未说过那些话。”
  “这会才叫长姐,是不是有些晚了?”薛瑶眼皮轻佻,装的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等着看他出糗。
  “这么多人都听着呢,红口白齿说出的话,说不认就不认?桑姑娘可是陛下心头挚爱,本宫也帮不了你。”
  桑晚看薛瑶惩治自家人,传出去怕影响不好,想替她出口气。
  哪想把自己也套了进去,悄悄按住薛瑶的手,“薛姐姐,快别说了。”
  薛瑶掩唇笑问:“害羞了?”
  “哪跟哪呀……”桑晚面色羞赧,连忙转移话题:“薛姐姐要杖多少来着?”
  “三十。”薛瑶说。
  桑晚纵然有心软的毛病,但对这等小人之辈,并没有那多余的善心。
  她看了眼安顺,只听他说:“世子都卸了条胳膊,只杖三十怕是不够,不若请示陛下吧。”
  薛铭宇喉结滚动,朝桑晚膝行几步,“桑姑娘,我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陛下那里,就不必走一遭了吧!”
  在这里他肯定不会死,但去了萧衍之面前,还能不能活着,可就不一定了。
  薛瑶轻描淡写:“那便翻倍,廷杖六十。”
  薛铭宇梗着脖子,怒看薛瑶,还未说什么,就见她居高临下地改口:“八十。”
  薛铭宇当即不敢再多言,忍气吞声,朝她叩首,咬牙切齿道:“臣,领罚。”
  安顺提醒:“小薛大人领错了,您冲撞的是我们姑娘。”
  薛瑶和桑晚一唱一和,安顺也极会接话,薛瑶终究没背上姐弟不睦的名头。
  营帐外传来薛铭宇的惨叫声,营帐内两人有说有笑,说着陛下的御用寝衣该绣什么样式。
  薛瑶轻笑:“喜欢上陛下了?”
  “薛姐姐!”桑晚急着嗔怪。
  “好,不说不说。”薛瑶替她高兴:“陛下素有暴君之名,可待你同旁人不一样,妹妹要看清本心,不管做什么决定,别让自己后悔就是。”
  “谢谢薛姐姐。”桑晚心乱如麻,连薛瑶都看出来的事,萧衍之又怎会看不出来?
  桑晚清楚的明白,如若自己陷进去了,就没有退路可言。
  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退路。
  薛瑶拿走她手中明黄色的寝衣:“你心绪乱,不如先在我不用的绢帕上绣,当心绣坏了御用之物。”
  “也好。”桑晚点头,冲她会心一笑。
  过了会儿,外头廷杖声停,薛铭宇被送回自己住处。
  没了喊闹声,桑晚反而不适应,又开始乱想,四处望了望,问:“过来时,怎得见令月在门外立侍?她好像是姐姐的陪嫁丫头。”
  薛瑶眼底一顿,无所谓笑笑:“犯了些事,被我贬到外头伺候了。”
  她在桑晚面前,从不自称本宫,不习惯,也觉得不亲近。
  桑晚不甚在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对了,你既不知该绣什么样式,不如我绣好拿给你参考一二?”
  薛瑶思忖道:“祥云、龙纹、日月星辉……还蛮多的,我绣小些,应是用不了多久,你可以先在绣帕上练练。”
  那日司针署的宋茹没给她练手的机会,萧衍之有了口谕,让她不必练,劳心费神,直接绣就好,左右寝衣是贴身穿的,没几人能见到。
  可现在,桑晚想用心学,用心绣,她想从自己手中,拿出一件令人满意的绣品给帝王。
  “好,听薛姐姐的,就是要劳烦你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你今日也帮了我许多。”
  薛瑶加深笑意,低头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等秋狝结束,回宫后我绣好,尽早给你送来样式。”
  第50章
  临近晚膳,桑晚才离开薛瑶的营帐。
  回去一路上都走的很慢,在心里悄悄祈祷萧衍之不在。
  快到时,大老远便看见他的帝王仪仗已经返回,看样子也是刚回去,还没来得及撤走。
  她顿足,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醉酒后的事想了许久,还是记不起到底说过什么。
  “姑娘,您怎么了?”珠月担心地问。
  桑晚泄气,摇了摇头:“喝酒误事,以后还是得收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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