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珠月在一旁伺候,“世子纳妾,已经接出玲珑坊了,便算出阁,不能再回头;又要等姑娘您用完膳食去叙旧,亦不能上轿。”
  桑芸心也未曾有过民间嫁娶经验,“不能上轿?”
  珠月:“是,上轿后没到世子府是不能中途下轿的,姑娘和其叙旧,她若只在轿中回应,又是对咱们安王殿下大不敬。还没进门就敢对皇室不敬,她自然不会拿唯一能离开玲珑坊的机会去怄气。”
  萧梓轩对着满桌珍馐,胃口极佳。
  桑芸心忍笑:“来京中一月,光听说殿下是惹事精小霸王,今日一睹,我可要为殿下正名。”
  桑晚掩唇轻笑,向楼下看了眼。
  桑慧月和桑绮南皆侯在原地,明玥回了坊中,世子府的管带有气没地发,回去恐怕少不了姚绍明的一顿罚。
  “对了,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学了点女红,劳烦二姐姐带给林夫人,手艺比不得你们,别嫌弃就好。”
  桑晚拿出香囊,递给桑芸心。
  桑芸心接过调侃:“哎呀呀,三妹妹光想着阿母,我可是要吃醋的。”
  “皇兄才是醋意大发,还以为是绣给他的香囊,先前在宫里别提脸色有多酸了。”萧梓轩忍俊不禁。
  桑晚这才后知后觉,她就说怎么萧衍之那会脸色倏变,有些古怪。
  竟是这层意思。
  桑芸心和萧梓轩都啧啧忍笑,桑晚面皮薄,将头扭向窗外。
  玲珑坊门前的大红柱子后,忽闪过一道儿身影,很是眼熟。
  桑晚定定看着那处,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直到桑烨忽然探出半个头,阴笑着直直和桑晚对视。
  桑晚心中一惊,手中的筷箸都掉了地。
  她不会看错那张脸,正是潜逃后绕路北上,一同到了晋国京城的桑烨!
  珠月捡起地上的筷箸,吩咐店小二去换新的。
  桑芸心顺着桑晚的视线看了眼窗外,什么都没发现,疑惑着问:“阿晚看见什么了?”
  “桑烨……”
  桑晚再看时,那里已经没了桑烨的身影。
  “怎么会,他逃都来不及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干嘛千里迢迢跑到晋国陛下的眼皮底下寻死?”
  桑芸心笃定他不是,随口说道:“图什么呢。”
  她一句话,点醒了桑晚。
  是啊,图什么呢?
  难怪那日柯沭来报时,萧衍之置之不理,都不打算满城搜捕,想来是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萧梓轩没什么反应,看来不知此事,桑晚不敢扰乱萧衍之的计划,以免打草惊蛇。
  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第36章
  萧梓轩也往窗外看了看,玲珑坊外先前围观的人群散去一半,还有些人时不时看几眼他们用膳的窗口。
  但从下往上的缘故,并不会看到里头的人。
  “嫂嫂别自己吓自己,他要敢入京,皇兄第一个不会放过。”
  萧梓轩也听过桑氏皇族这四位公主的过往,很能理解萧衍之现在对桑晚如此宠着的心境。
  更不会放过昔日对她不好的人,何况还是先太子,南国皇室仅剩的男丁。
  桑芸心安抚道:“都结束了,阿晚该向前看,别被过去绊足。”
  “我知道的。”桑晚点头,冲桑芸心放心笑笑:“就是担心你和林夫人在京中没个倚靠,我在宫里也不安心。”
  桑芸心性子十分洒脱,“我和阿母托你的福,打理皇家绣坊,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独自在宫里,该我们担心才是。”
  萧梓轩放下筷箸,用帕子拭嘴,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说:“别互相担心了,有本王呢。”
  桑芸心满眼质疑地看着他。
  萧梓轩当即认真起来:“你想,你和嫂嫂有什么事想说,都可以找我,本王出入宫闱多自由,带句话,带个物件儿,轻而易举。”
  说到这一层,桑芸心换了副面孔,起身亲自给萧梓轩斟了茶水,故意捏着一副官员腔调:“日后还得仰仗殿下照拂。”
  桑晚掩唇忍笑,萧梓轩也知她是故意的,将人拉着坐下:“明日和本王去法华寺,别在母妃那露馅,本王就谢天谢地了。”
  桑芸心学他方才的模样,拍着胸口说:“我办事,殿下放心。”
  “我在宫里难出来一趟,平日连个陪你的人都没有,我们南国人在京中身份到底特殊。”
  桑晚担心,桑芸心却没所谓,“不会呀,不是还有钟妍嘛,钟大人现在是宫里的太医,她又比我只大一两岁,之前虽是宫妃,也未曾被……”
  桑芸心话说一半,忽觉自己过于心直口快,及时止损。
  “我和钟姐姐这几日往来很多,不会孤寂了去,再说还有殿下呢,你就别瞎操心了,在宫里万事小心为上。”
  桑晚倒是忘了这一茬,和她们一同入京的,还有钟旭,他举家迁移,妻女都来了京中。
  她点头:“那就好,改日有时间,我们一同聚聚,到晋国后,还未见过钟姐姐。”
  桑芸心一口应下,和萧梓轩商议明日去法华寺的事。
  桑晚又下意识向外看了看,那根大红柱子后,已经没了任何身影,桑慧月和桑绮南还在那站着。
  桑绮南挽着她低泣,在玲珑坊唯一的倚靠要走了,独留她自己在这地方怎能不怕?
  忽的,一个想法从桑晚脑中一闪而过,桑烨不会是来寻桑慧月的吧?
  她心中惊跳,桑烨方才的眼神过于阴寒,那匆匆一眼的对视,闭上眼好似还能浮现,让人后怕。
  眼见着天色渐暗,夕阳余晖已经倒映在天边。
  街道两旁的铺子都挂起了灯笼,玲珑坊门前更是络绎不绝,龟奴在门口邀客。
  桑慧月和桑绮南立在风中,赚足了视线。
  三人又在酒肆墨迹了会,才姗姗下去。
  世子府的管带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撑着面子,躬身来
  给萧梓轩问安:“殿下可用好了?”
  听起来,就差咬牙切齿地说了,奈何不敢。
  萧梓轩手中玉扇轻摆:“本还想饮两盅,但想着你们世子恐要等急了,这酒便留着世子下次还予本王吧。”
  桑芸心忍笑,安王说的认真,看不出玩笑的意思,三言两语,便让世子欠了他一顿酒。
  酒是不可能真喝的,但人情就这样水灵灵的欠上了。
  “行了,本王还要送嫂嫂回宫,要叙旧还不赶紧?”
  萧梓轩瞥了眼桑慧月。
  管带忍着一肚子气,走到桑慧月身边,“慧夫人,还请挪步。”
  安顺已经将车驾停在酒肆一侧,只等着桑晚回宫。
  桑慧月眼睛微张了张,从前只有桑晚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份,今日倒反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耀眼夺目的人,勉强维持着面上平静,一步步,走向桑晚。
  最后,在她身前站定,一字一句道:“三妹妹,好福气。”
  桑绮南也被她攥着过去,眼角还挂着泪,加之她身上那副穿着,让人看了心痒。
  她虽不情愿,被桑慧月教育过后,也老老实实福礼:“二姐姐好,三姐姐好。”
  桑芸心不吃她这套,冷笑了声:“做了这么多年姐妹,这称呼还是第一次听,真是新鲜。”
  桑绮南死死咬着下唇,眼中分明满是不甘。
  在南国启程回晋国前,萧衍之将桑慧月和她惨死的母后在一处关了几日。
  自那之后,她好似变了个人,之前心躁气盛,口出狂言惯了。
  可那日之后,她却沉默寡言许多,也变得很是隐忍。
  桑慧月指甲深陷手心,面上却挂着冷静的淡笑,压低声音:
  “两位妹妹,我们同为南国皇室人,如今南国国灭,我们又身处异乡,理应互相照拂帮衬才对,自家姐妹这样闹,岂非让晋国人看了笑话。”
  桑晚想到在南国时,桑慧月不论何时见她,都是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言语侮辱更是数不胜数。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即将为人妇的女子,“人至险境才想起这些,未免有点太晚了。”
  桑绮南忍不下这口气,面上难掩气愤。
  “你别过分,还要大姐姐对你怎样低声下气?我们如今身陷囹圄,就凭这层血脉关系,你也不能袖手旁观!”
  桑芸心脾气比不得桑晚温柔,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这声姐姐我今日才第一次听,别和我扯什么姐妹情深,你喊了桑慧月那么多年姐姐,她还没挂牌接客就进世子府了,怎不见拉你一把?”
  桑慧月按住桑绮南的手,制止她险些脱口而出的下句话。
  桑烨来玲珑坊见过她和绮南这件事,断不能让桑晚知晓。
  “别一时辉煌,就小人得意,绝处亦可逢生,谁又能料到以后会怎样。”
  桑慧月看桑晚的眼睛染上寒意:“桑晚,我们来日方长,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桑晚心底一颤,不知怎的,莫名将桑慧月的眼睛,和方才桑烨那对视的瞬间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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