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只要一想到她就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属于他的那张床上,那些肮脏和丑陋就立刻控制不住,让他的脊背爬满了战栗,胸膛充斥着令他灼烧的痛楚。
明明在此之前,他一贯清冷自持,从没有像如今这般,随意的便被冲动控制。
而如今,只是想到她,仅仅只是想到她,就像沉睡数年的野兽觉醒了,肆意的宣泄着狂躁与暴虐。
为什么冷水再浇不灭,明明上次一开冷水很快就压下了,可如今那丑陋却愈发昂扬。
他愤怒砸在墙上,整个人身后淋着冰冷的凉水,一只手无助的握拳高高举着半趴在墙上,额头和手臂贴在墙上,水流顺着发丝淋淋洒洒的滴落着。
一切都开始难以自控。
她的唇色,她的眼眸,她旗袍包裹下的流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只手里也淋淋洒洒的滴落开来。
他泄力,茫然的侧枕在臂弯里,空空的望着朝向卧室的那面墙,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样的他,怎么会有人喜欢。
鼻子蓦然泛酸,本就红了的眼眶更添几分颜色,他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水还是什么,划过脸颊。
迅速擦洗,他企图洗掉那些脏污,又挤了很多沐浴露,遮盖掉石楠味道。
*
等他回到房间时,一室明亮,姜雾眠已经躺下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睡颜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乖巧恬静。
周绪延喉结滚动,心头像是压下一座山。
因为心虚,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痴痴的看,一下一下的颤动,仿若审判锤,一下一下的敲定他道德与伦理的刑期。
他避开视线,像是被灼烧到了一样,然后放轻动作从衣柜里拿出事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在地上。
不料,这么小的动静还是扰到她了。
被子摩擦声响动,随之而来的是她温润带着睡意的、透着蒙雾感的声音:“你洗完澡啦?怎么没叫醒我?”
她问的如此自然,周绪延不由噤声一瞬,哑然道:“恩,没想叫醒你,你睡床,我打地铺。”
姜雾眠悄悄转过头,看到他已经换上了那日的棉质休闲衣服,头发还湿着,没有带眼镜坐在地铺上。
可能因为方便收拾床铺,袖口高高撸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棉质t恤领口也比较低,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地上,会不会太硬了?”她心脏砰砰的跳动,尚在犹豫,唇齿间已然问了出来。
周绪延摇摇头:“没关系,我经常在所里沙发上睡,习惯了。”
他侧着脸,姜雾眠看到他耳根和脖颈红了一大片,像洗澡搓狠了的红痕。
呼吸之间她也嗅到了一股浓重的沐浴香气,将他原本的柑橘檀香压盖得闻不到一丝。
他那么爱干净呀?难道是因为有洁癖,所以才不愿意和旁人,也就是她,同床共枕,所以才打地铺?
理明白了的姜雾眠抿了抿唇,没有再坚持。
她关掉床头灯,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床旁边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躺下了。
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律师。”沉默片刻后,姜雾眠轻声唤道。
“嗯?”他应。
姜雾眠沉默了一瞬。
他没听出她叫的是周律师,而非周绪延吗?
之前怕露馅他三番两次强调过,让她叫他的名字。
姜雾眠心间弥漫出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心脏仿佛变成了一个漏水的陶罐,不断渗漏着带着锈迹的咸涩情绪。
他不适应她对他生活的挤占。
“谢谢你。”
“恩?”他胸腔中溢出疑问。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
“但也对不起,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给你带来麻烦。”
就像如今这般。
“我会尽快熟悉你的习惯和喜好,会尽量减少你的不适感。”
周绪延呼吸一滞,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感。
他转头看向床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片刻后,他低喃:“姜雾眠。”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在深夜的小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就在她的耳道里打转,刺刺麻麻的像是有小蚂蚁在爬。
真好听,姜雾眠的耳朵痒痒的,她的名字在他声音加持下,竟那么好听,像诱引的魅魔低语。
“嗯?”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不用说什么谢谢,也不需要说对不起,若是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是我的情况,才让你不得不配合我像刚刚那样……”
“以后,我不会让你难做。像刚刚那样应付奶奶……奶奶的脾气你可以也知道,我可能无法完全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但我承诺我会严格遵守界限,不会有任何越界行为。”
他的声音平稳而带着坚决,让姜雾眠的心,隐隐沉了沉。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以后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们去办手续。”
姜雾眠睁着眼睛,明明处在黑暗中,但她却觉得朦胧的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从胸腔蔓延到眼眶。
眼睛似乎变得湿润,让她不得不眨着眼睛,睫毛颤动着,努力想将这股酸涩的情绪咽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好。”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周绪延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她答应的声音,像是在他心间写下了一个没有具体规定的审限。
永远不知道何时会戛然审结,而他能做的,只有等。
“周律师。”姜雾眠突然开口。
这次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的变化。
“你叫我名字就好。”他声音有些哑。
姜雾眠轻轻摇头,发丝摩擦枕头发出簌簌声响:“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顿了顿,“不用演戏的。”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缓慢地刺入他的胸腔。
周绪延骤然意识到,她以为那些温柔、那些维护,都只是演技。
就像他刚才在浴室里对自己的厌恶一样,她也正在误解着什么。
但她又在误解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那些自己想要拼命藏起来的,污浊和卑劣。
“姜雾眠。”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什么真的需要解释的。
协议婚姻,各取所需。
这不正是他亲口提出的条件吗?
“我明白的。”她轻声打断,声音里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是她先越界了,在心里。
明明协议的第二点,是她先提出来的,在脑海中历历在目——“第二,如果将来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另一方需要配合不得阻拦。”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提出来的,可现在一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只不过是扮演新婚夜,没有实际接触才是正常吧,她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期待他会做些什么。
诚然,周律师,似乎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大概唯一一次的主动,是他提出假结婚的时刻吧,那也是被他奶奶逼急了。
他那么优秀,聪慧冷静沉稳,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长得又高又帅比她见过的人都好看。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呢?
无家可归,父母双亡,初中学历,毫无一技之长,哦,她还有现代的苏绣技术,但他也不会觉得怎样吧。
她凭什么会认为,他会对自己动心?
她又有
什么能让他变得热烈而主动?
原来。
这就是喜欢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箍紧了的喉间挤出:“若是……若是,你以后也有了喜欢的人,也要记得告诉我,我、我也会按照我提出来的第二个条件那样,会配合的。”
月光偏移,她的轮廓渐渐隐入黑暗。
周绪延突然很想开灯,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他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
“睡吧。”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晚安,周律师。”
“晚安。”
黑暗中,两人背对而卧,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整个银河。
姜雾眠悄悄蜷缩起来,手指揪紧胸口的衣料,那里泛着细密的疼,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她在心中自嘲的笑笑,有她这样的吗?
刚结婚就失恋。
翻了个身,不再想了,她这个毫无经验的脑袋,想必是想不出什么一二三四的,还是明天醒了去请教有经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