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点事。”徐父闪避着视线,将户口本塞进了衣服内衬口袋里。
吴秀莲一下就急了,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去抢,“老徐你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徐父猝不及防,躲避之间脸上脖子上被吴秀莲挠了几个印子,他看到着急之间被自己掀翻在地的吴秀莲,愣在了房间门口,吴秀莲躺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他。
电光火石之间,徐父不再管她,慌慌张张的出了家门,吴秀莲的叫骂声在身后不绝于耳,直到出了楼道,还能听到她开了窗户朝他大骂的声音。
小区里早已对这些声音见怪不怪,无人关心。
徐父直到上了公交车,心里还坠坠的发慌。
他怕姜雾眠过来市场这边被邻里看到,便让她在同心路市场旁边的brt车站内等着他。
公交车停在brt站点内,徐父还没下车,就看到车站内姜雾眠安静地坐在铁皮长椅上。
阳光落在她身上,照见她逐渐恢复的肤色透着健康的血气,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像安安静静等着父亲来接她放学的孩子。
车站里人来人往,她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连呼吸都轻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徐父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安静乖巧,躲在吴秀莲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那时的她眼里还噙着泪,却硬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雾眠……”徐父下车时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姜雾眠听到声音,仰起头来,看到来人后站起身来打招呼:“徐叔叔。”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徐父心里漫起一片酸楚,布满茧子的手颤巍巍的从内衬口袋里拿出户口本递给她,“孩子,给你。”
姜雾眠接过来,朝他道谢:“谢谢徐叔叔。”
离得近了,姜雾眠才看到他脸上和脖子上细细的划痕,阳光下那些渗着血丝的抓痕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着掐揉,泛起肿胀的酸楚,她眨着眼睛,几个扑闪后睫毛上染上了水珠,“对不起,我又让您为难了。”
徐父这才意识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局促地抹了把脸,粗糙的掌心蹭过伤口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徐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可能是搬蔬菜的时候被扎带划到了吧……”
徐父看见她抿紧的嘴唇和微微发红的眼眶,突然觉得那些火辣辣的伤口都不疼了,“真没事,你要是再晚一会看到我,说不定都结痂了。”
姜雾眠听着徐父讪讪的笨拙解释,眼睛再兜不住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她捏着户口本的手指泛白,原本她没打算跟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说的事,这个瞬间她却脱口而出,“徐叔叔,我要结婚了,明天去领证。”
第16章
徐父的手突然僵在半空,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凝固,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结……结婚?”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老井轱辘,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把那块布料揉得皱皱巴巴。
阳光照在姜雾眠手中的户口本上,烫金的“户口簿”三个字刺得徐父眼睛发疼。
“是…是谁呀?”徐父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哽在喉咙里,
他想问是不是那个纺织厂的赵老板,或者是吴秀莲新找来的什么男人,又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一颗心脏吊在半空不上不下令人难受。
这些年他看着吴秀莲一次次给姜雾眠安排相亲,那些男人不是年纪大得能当爹,就是品行不端的街溜子。
姜雾眠轻轻摇头,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是我们同个小区的周律师。”
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美好的梦境。
“周、周律师?
“徐父瞪大眼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记得那个年轻人,有次在小区里遇见,对方还帮他捡过掉落的蔬菜,那样体面的年轻人,要和雾眠结婚了?
这个瞬间,他又十分想问问,会不会是因为吴秀莲的原因,匆匆之间的仓促决定……
像是看穿他的疑虑,姜雾眠轻声解释:“我们认识很久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户口本的边缘,“他、他对我很好。”
徐父的视线落在姜雾眠微微泛红的耳尖上,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的头发,又在半途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啊。”他的声音哽咽,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周律师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进站的公交停了又走,阳光在车辆往来之间,在两人身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光影。
徐父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去掏口袋,翻出来一堆红红绿绿的票子:“那个,叔叔也没什么好给你的,给你这些你拿上,当嫁妆……”
姜雾眠摇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推着他的手让他装回去:“不用,徐叔叔,我们商量好了,彼此什么都不要,您快收好,人多眼杂不要丢了。”
徐父的眼泪要落下来,他忙背过身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再转身时挤出一个笑容:“恭喜…新婚快乐,雾眠。”
远处公交车的喇叭声响起,姜雾眠看着徐父脸上未干的泪痕,轻轻擦了自己的眼泪,“谢谢徐叔叔。”
“我的车来了,徐叔叔,再见。”
姜雾眠跟着人流匆匆上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她打开窗户,拿着户口本说,“我用完了去市场上还给您。”
车辆驶离站点,徐父看着窗口处朝自己挥动的手,眼泪再止不住彻底落了下来。
擦干眼泪的男人,穿着破旧的脏衣裳,在刺目的阳光下佝偻着身子朝对向的brt公交站点去。
*
这日一早,熬了个通宵的周欲晚比她还激动,将姜雾眠按在镜子前,“我今天一定要给你打扮的美美的!闪瞎我哥的眼!”
那次摆摊挣了不少钱,买了很多新衣服,不过她喜欢的都是素净的颜色。
今天去领证,就算是假结婚,她还是用心挑了一件白色刺绣旗袍。
胸前的盘扣给这件衣服增添了典雅气息,莲花绣线采用了流光丝线,在阳光下走起路来仿佛朵朵盛开。
还在收拾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打开,是周绪延发的消息。
【地下三层车库,出来电梯就能看到我,不着急。】
收拾好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在周欲晚热烈的簇拥下姜雾眠进了电梯,想到等下要见到他心跳就不自觉地加快。
怕他等着急了,她快步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身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绪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车库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周律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走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发紧,话语尽是礼貌。
对于这样的礼貌,周绪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走吧。”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姜雾眠乖巧的坐好。
周绪延垂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缩进座椅的模样,只觉得领带突然变得很紧,本能的想去拉扯,又生生停住转为关上车门。
车辆驶出车库,似乎是甬道的昏暗让他们都有些不适应阳光的照射,车里陷入了沉默。
丝丝缕缕的香气朝鼻尖钻,周绪延忽然意识到那是属于她的茉莉香,喉结滚了滚,视线却依旧平视的前方:“我们先去拍照。”
“恩,好的。”姜雾眠轻声应着。
“你打开面前的储物箱。”
姜雾眠照做,箱子里很干净,只有一些应急用品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正想问怎么了,他说:“结婚礼物。”
她拿起盒子,分量不轻的样子。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丝绒盒面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她轻轻打开盒盖,呼吸瞬间凝滞,轻咬住了嘴唇,好让惊呼声逸散在喉间。
先是看到一枚精致的金戒指躺在中间,再朝外是一串精致的金手链,手链外面环着一只壮实却又不失精致的素圈金镯。
没等她的惊讶消化掉,他又出声,“下面还有一层。”
她颤颤巍巍的拉开下层的小抽屉。
里面躺着一个纯金的茉莉胸针,个头比花朵实际要大一些,模样精致大气而又不失清雅。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方向盘,由于在开车,他不能及时的观察到她的反应,只觉得她很安静。
她不喜欢吗?
没有经验的周律师心头升起担忧,店员说,送这些,女孩子保准都喜欢,他才仓促买了这些,只知道她喜欢茉莉,别的他也不清楚。
周绪延后知后觉的想,难道是因为金子太俗气了?他或许应该再多花费些时间去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