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实这时候的夏莞不但把自己逼上了刀尖,还顺便挥斥了望而生畏的朋友。很多被这样薄待的,尤其都是青春期不可一世的少年,也就负了气,让这份苦心经营但已名存实亡的友谊无疾而终。
但樊斯辰却没有放弃,并且滋生出一种无缘由的执拗。即使夏莞接连交上来友谊的白卷,樊斯辰仍像棋逢对手一样全力以赴全部的诚意。
就比如交换日记中,他在校园里偶遇过好多次的那只狸花猫,每天都写下一点有意思的小事:第一天给小猫带了猫条,猫吃完了还蹭了他的裤腿;第二天给小猫带了牛奶,猫没喝所以他喝了;第三天许志奕蹲在草丛叫小猫,结果把猫和路人都吓走了……
樊斯辰有点郁闷地摸摸毛茸茸的封皮,小狐狸已经知道了,但夏莞还不知道。
因为他写到小猫的时候,还把顾逸尘怕猫的事他也写了下来。
但夏莞仍没主动找他聊天。
所以,她没看。
“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不许擅自废掉。”樊斯辰顺毛捋捋小猫的脑袋。
许志奕问他又在说什么鬼话,然后就被猫尾抽了手腕,虽然不疼但许少爷很伤心,酸溜溜地想,这猫怎么不亲人类,偏亲犬类?
***
分班后,夏莞觉得自己脑袋里那根绷紧的弦连着神经,面对一次次努力过后仍是失败的成绩几近崩溃。
后来回过头,再想起这段难捱的时间,其实夏莞已经隐隐有些习得性无助的症状,有时候对学习会产生畏惧和无聊的心理,打不起精神也没动力主动去做事。如果再放任下去,已经不单单是短期的学习,或者高考的成绩那么点影响,也许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人生态度就这么废了。
那天,夏莞上课下课都机械性地重复算题的程序,会的不会的一箩筐大杂烩,她也没有动力去把它们有条理地整理复习。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突然就茫然了,眼神空洞,好像一瞬间完全不记得上一秒在做什么。
这时候,有同学叫她去英语办公室,夏莞才行尸走肉一样起身。
在英语组,她遇到了同样在那里背课文的樊斯辰。趁英语老师没发现,他朝自己小幅度的招招手,然后在前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剩下的课文以二倍速背完。
夏莞班级的老师正四下环顾,于是理所应当地找来了他这个刚好闲出来的男生当苦力。两人被安排一起去发放各班的小考单,一人抱起一摞。
三楼中间,有联通文理科楼的回廊。
走到这儿,樊斯辰还没开口,夏莞就深深叹口气,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他真的怕猫吗?”
两人这阵子无声的疏远宣告结束,樊斯辰绘声绘色的讲述,让夏莞长久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末了,夏莞还是关切地问,“顾逸尘是对猫毛过敏吗?那小猫跳到他腿上有没有事啊?”
“不是过敏,只是心里上排斥,”樊斯辰故意答非所问,“小猫没事的,顾逸尘甩开它的时候就被我手疾眼快地抱住了。”
夏莞一心想着他聊的趣事,跟着他边走边聊,她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两人从三楼发到了四楼,把理科楼的全部发完。由于先发的是夏莞手里那一摞小考单,所以她手上越来越轻,最后多出来了十几张。
樊斯辰说理科这边剩下的,应该放到最里面那间阶梯教室,哪个班少了课代表会来这边拿。
因为樊斯辰手里那一摞都还没发,空不出手来,所以夏莞自然地帮他打开阶梯教室的门。
那一幕引入眼帘的时候,夏莞大脑一片空白。
教室里只有两个熟悉的背影,窗子是开着的,微风吹起女生的长发,男生耐心地帮她捋到耳后,然后就靠得非常近,最后,好似在接吻。
夏莞如遭雷劈,忘了自己是怎样木头似的被樊斯辰拉走,关上门,然后逃走,再破碎。
樊斯辰掏掏兜什么都没掏出来,有点恼地捏捏鼻梁,然后果断地搓起一张小考卷,哗啦揉成一团,展开,再揉软,然后展开递到夏莞眼下。
夏莞大脑一片空白,无声地泪流满面,拿起这张临时纸巾刚想打开,樊斯辰叫住,“就用这面,这面没有油墨。”
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哭完的,也许是怕哭透了油墨那面,不得不发乎情止于礼地悠着点哭。
反正泪水总会流干的,天天暴雨老天都下不起。
夏莞保持了半天蹲下的姿势,站起来时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嗝。
樊斯辰开着玩笑拍拍她的后背,“下节课就放学了,原本还想找你一起吃饭,怎么还哭饱了?”
夏莞眼睛红红,但也笑了,“那我可得使劲消化,不能爽你的约。”
两人分手在三楼的回廊,夏莞像是长久生活在画地为牢的真空中,这一哭才打破了与世界的隔膜。
樊斯辰没用她帮忙,抱着剩下的卷子走了。
夏莞目送他,才知道他是在文科楼。
22转班
夏莞转班那天才发现高中的大小书本,零零总总加起来居然有那么多,满满当当的书桌和个人柜好似一个实心的知识仓库。
夏莞倒没怎么为这项移山工程而发愁,因为从未考虑过除了自己硬搬以外的解决方案,所以反而忽略了其中的艰辛。
夏莞只是在想,这些书本卖废品都值不少钱了,更别提全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脑海里闪现阶梯教室的那一幕,她深深叹了口气,人家两情相悦,只有她在自作多情,白白搭上那么多时间和书。
或许她就是欠骂,夏莞觉得有时候徐女士那些毫无缘由的责骂也并非全部无道理,甚至是有预见性的,因此她这些愚蠢的决定都是源于欠骂。
想到新的班级,新的课程,耽误了那么多课程没上还能不能跟得上,唉……
夏莞又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本来就贫瘠的自己快要被这段荒唐的暗恋掏空了。顾逸尘一句抱怨和一句鼓励,她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自己有了希望,并且中了邪似的不知悔改,差点赌上了她的未来。
“同桌!”
班门口传来一个熟悉又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夏莞的自怨自艾。
夏莞看到了许志奕和樊斯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还好。
夏莞虽然不明白他们找自己什么事,但这几人身边没有出现顾逸尘,她竟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是偷窥,现在是怕见。
失败者的黯然离场,终究难以见人。
“wan,这是三班班长程明达,我们来帮你搬家。”樊斯辰的声音春风和煦。
“搬家”这种说法让夏莞如临大敌的紧张骤然放松。
好像只有乔迁之喜,没有那些自不量力的追随,和自不量力后只能吃回头草的难堪。
男生的力气大,樊斯辰和程明达两个高个子,一左一右直接稳稳当当地将夏莞的书桌抬起来走。
夏莞满脸震惊,第一次直观地见识“善假于物”的洪荒之力。
许志奕也没闲着,帮夏莞装了一半柜子里的东西背上,一路上高兴得像是在郊游。
程明达笑道,“夏莞同学脾气真好,许志奕一路‘是不是呀’‘是不是呀’的,你倒是句句有回应,我们都懒得搭理他。”
“那可不,我同桌独宠我!是不是呀,同桌?”
许志奕在亲友团面前有很多幼稚的口头语,大多是自言自语不用回答的,但今天,夏莞都一一回应了。
听完程明达的评价,夏莞有点心虚,因为其实在她分班后,很少理会这个分班前的同桌了。
放置许话痨一味自说自话,也是一种虐待。
夏莞突然有点惭愧,自己忙于学习,转班后也从未主动联系过旧友,甚至在宿舍也很少话。
但他们还拿她当朋友。
“同桌同桌我太感动了,你是不是为了我才转班的呀?”许志奕戏精地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请宿主做好准备,这次身份是许巨星的同桌,任务目标破镜重圆再续前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位同学,首先感谢你帮我、们、班新同学搬东西哈,但当着我这个班长的面挖墙脚实属有些不厚道吧?”程明达没忍住打断了许志奕的黄粱一梦。
许志奕如梦初醒,“!我靠!同桌你要去三班重点班啊!哎怪我没问明白,不知道你是重点不重点——我居然对你是事这么不上心,我真渣呜呜呜~”
“……”程明达辣眼地别过脸去不忍直视这位奇葩。
夏莞有些尴尬,分班这么久她都不知道樊斯辰学文学理,还是昨天发卷的时候刚刚知晓。
樊斯辰看到她低头,于是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别别别,其实夏莞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昨天说你吃零食噎死了她还难过了好久。”
程明达看到许志奕一脸吃瘪的表情,顿时爽朗地仰天大笑三声。
樊斯辰继续道,“班长你也笑早了,夏莞之前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谁让你的外号叫‘linda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