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傅媪适时走上前开口,“这湖中不仅有莲子,还有鱼呢,王妃适才也走了许久,若是累了,不如在这里喂鱼,摘点莲子。”
傅媪向槿儿一笑,“槿儿姑娘不如回去拿个小竹筐来,再拿些鱼食。”
槿儿向来机灵,闻言便是领会乳娘的打算,点了点头,赶着脚程回去,东西拿不下,便又拉来了紫芯。
紫芯和槿儿同住一屋,两人早已相熟,紫芯本在房内绣帕子,被她三言两语拉过来,用手遮着日头。
待走到湖边,烈阳更刺眼,紫芯眯眼抬头,抱怨了两句。
槿儿悄悄说了什么,紫芯微睁眼睛,看向书房,捂住了嘴,老老实实撑开伞,迈着步跑向岑璠。
岑璠似有些意外,看紫芯满头大汗,便知道槿儿又在捉弄人,抿嘴嗔怪两眼。
几人顺着桥走,满池荷花,有几朵盛开的藏在荷叶中,偶尔一两支莲蓬探出头。
岑璠从前在彭城,夏天经常去郊外摘些莲子,掐莲蓬掐的熟练。
紫芯从小就在黄家,黄氏和几个儿女都不喜欢吃这莲子,自也没怎么见。
她眼巴巴看着,岑璠有所察觉,把那摘了一半的莲蓬给她。
莲叶中倩影翩翩,莲子剥了满满一筐,她身旁的小婢女撑伞,指着湖中的彩鲤,偶尔传来欢快嬉笑声,犹如诗画。
书房门大敞着,不知不觉,元衡放下看了一半的公文,看远处花团锦簇,众星拱月。
他的明月……
她们沿着桥,越走越远,元衡一动未动。
远处的岑璠,并未察觉。
到达对岸,却有婢女等着,不似她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年纪偏大。
傅媪认出,那是府上的管家婢女锦禾,王府初立时锦禾便在,还是杨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坐上了管事,做事干练,秉公无私,就是有些时候,太不留情面。
锦禾似抱着一幅画,恭敬行了一礼,“王妃娘娘。”
傅媪看了看她手中的画,“锦禾娘子这是……”
锦禾道:“这是余家姑娘送来的画,让我转交给殿下。”
她板着脸,道:“王妃赎罪。”
她嘴上说着赎罪,可步子却没停。
昨日满城皆知晋王大婚,岑璠知道,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送画,必是故意为之。
她记得尔朱阳雪也曾暗示过,这晋阳贵女也有几个爱慕晋王的。
她小时候便感受过,什么叫做明目张胆,肆意妄为地恶心人。
那日黄氏对她说的话,还盘绕在耳。
有人想要恶心她。
她不喜欢晋王,可她尤不得别人用这件事,当着她的面来恶心她。
岑璠不知道对面什么余家姑娘是谁,可她知道怎么让元衡也跟着恶心一把。
岑璠叫住锦禾,道:“槿儿你去送。”
槿儿似是惊讶,指了指自己,回头看了看满脸肃然的锦禾。
岑璠道:“就你去。”
槿儿缓步上前,抱起锦禾手中的画,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未等槿儿回来,岑璠转身而去。
没过多久,安静的书房传来一声巨响,公文竹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
岑璠回到房内,便静静坐在外间的一把胡椅上。
没过多久,便等来了满脸怒色的男人。
他紧握着拳,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知道她是故意为之。
元衡不知道该不该笑。
她似是在意,可又太过冷静。
须臾之后,他自己想了个明白。
她是在利用他。
他笑了,那笑容迟迟未消失,从温笑扭曲成冷笑,“皎皎可是故意的?”
岑璠睁眼看他,未说是否。
他走到她面前,修长的身影投落下来,“画是谁送来的。”
岑璠实事求是,“锦禾。”
不似上次受了欺负时有所隐瞒,她答得毫不犹豫,却没有继续管的意思。
元衡也看得明白。
上一次欺负她的是皇后的人,她以为他不该管,便索性不说,这一次是他府中的人,所以她便觉得这是他该管的。
而她自己,打算当个甩手掌柜。
自始至终,都不过把他当个外人罢了。
元衡缓缓点头,似是自嘲,似又是在笑她。
“王妃可知,当本王的王妃要做什么?”
岑璠面上的淡然出现了点裂痕,她抬眼看他,“什么?”
“府里的刁奴欺主,难道王妃不主动该管教吗?
岑璠盯住他,唇越收越紧。
元衡道:“王妃是不知道如何操持中聩,打理庶务,看来宫里的嬷嬷也教的不尽心。”
她嫁时确实有宫里的嬷嬷来教礼数,但大约是觉得晋王不会让她来管家,确实也教的随意。
黄氏倒想多说一二,被她赶了回去。
他说的并没错,不过他想做什么?
岑璠眉越皱越紧,一双杏眸微颤。
面前的人慢慢俯近,俊美如玉的面容似笑非笑。
岑璠抓紧了那把胡椅的扶手。
“王妃不会管家,本王教你管一次如何?”
第36章 那只簪子,你为何要送给那……
王府里的人惧怕主子。
除了元衡,还有久在晋阳的太尉。
这么多年,底下的人小心伺候,很少出纰漏,谁也不想去触这两人的霉头。
倒是许久未见过晋王勃然大怒。
府中的人被聚在殿前,比起上次岑璠在洛阳的宅院问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堂下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人发现,锦禾的脸色有些苍白。
京城的奴仆见识过晋王对王妃的宠爱,远在晋阳的却没见过,有聪明人能从晋王对待婚事的重视看出来,可到底有些人不知道,对王妃的印象只是六品官家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元衡也知道,府里有人不把他的王妃当回事。
若他不出面,肯定还会有人在她面前放肆,惹她不快。
也要惹他不快。
他算是看透了她,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借刀杀人是她的惯用手段。
他找人搬了把胡椅来,坐在堂中,把她抱在腿上,毫不顾忌。
他偏要让她沾染上王府的是非。
晋王那张俊冷的脸透着阴鸷,面无表情,一只手揽着王妃的腰,一只手轻轻玩弄着王妃的手指……
外面的人就这么看着,大气不敢多喘。
没人注意到王妃的抗拒与挣扎,晋王揽着王妃的手臂正暗暗用力。
忽的,元衡将一幅画扫在地上,画卷在地上滚开,竟然是一幅晋王的画像。
他未指名道姓,只看着自己的王妃,“自己撕。”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晋王是在和谁说话。
却见那锦禾扑通跪了下来,爬上前,涕泪纵横,“奴婢错了。”
元衡声音冷中带着威慑,“本王叫你撕,没叫你说哪儿错了。”
锦禾嘴角抽搐,啜泣着闭上嘴,闭上眼拿了那幅画,缓缓撕了一个大口子。
那是晋王的画像,就算晋王再不喜,当面撕了这幅画也是大不敬。
府里的老人大概都明白,殿下今日是不想再留锦禾了。
锦禾似也意识到什么,撕了一半,泣不成声,看的人直叹气。
也不知道这锦禾是如何得罪主子了.......
“叫你撕,便是往碎了撕。”
“奴婢遵命......”
撕画声响起,伴随着哭声,十分凄厉。
直到那画被撕得认不出样子,元衡才开口,“本王问你,这幅画是谁让你带来的?”
锦禾不敢隐瞒,“是...太尉。”
岑璠闻言愣了愣,眼神微动。
背后紧贴的胸膛温热,可那气息冷峻的可怕,似冬日夹杂风雪的凌风。
他冷声道:“所以你个贱奴是认了他当主子?”
锦禾拼命摇头,“没有...奴婢没有啊!奴婢只是觉得,您和太尉大人是至亲,他的意思便该是您的意思,奴婢...”
锦禾抬头,只见晋王眼底愈发狠厉,唇角的那抹笑犹如弯刀。
她的话生生吞在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奴婢知错......”
元衡道:“你觉得你错哪儿了?”
锦禾眼睛来回乱瞟,慌不择路,连忙答道:“这王府只殿下一个主人,奴婢不该听别人的命令......”
话音一落,却还是得来一声冷哼。
锦禾彻底愣住,她抬头看向晋王。
晋王对她说的无动于衷,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王妃的纤纤细手,点上她圆润饱满的指甲......
她彻底明白过来,脸色顿时煞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住岑璠那双手,似有些不敢相信。
元衡掀眼,“怎么不继续说了?”
锦禾身子顿时垮了,双腿一软,彻底摊在地上,“是奴婢该死......”
元衡冷漠道:“这府里是有两个主子,你最大的错,是冒犯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