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清亮透底,升腾着氤氲水汽。
温苒垂眸,莫名地心中越发忐忑了。
她礼貌道谢,端起茶水轻抿一小口,还不错。
紧接着,温苒手边就被推来一盘点心,她抬眼一看是那位小姐。
温苒小脸上的表情还端得住,但心里咕嘟咕嘟冒出了许多问号。
这态度未免过于殷勤,难道她们是想拉拢自己?
温苒不得不多个心眼儿,霍骁北说得对,这是封建社会,官是官民是民,没有人民公仆这一说,官和民是彻彻底底的两个阶级。
她脑海里的想法一会儿一个,殊不知徐夫人和荣秀真的只是单纯想找她说话聊天,当然聊天的同时打听打听温苒一行的底细也是必须的。
在徐夫人看来,郭朝宗最开始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温娘子这一伙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土匪。
那一车的大刀就是证据!
温娘子相公轻而易举擒住郭朝宗的身手也是证据!
温娘子在她们母女面前坦然自若更是证据!
要知道,即便同样是官员家眷也有高低之分,徐夫人在盛京将军夫人跟前也要客气礼让小心对待。
可看温娘子,该吃吃该喝喝,这是一个普通百姓能有的气度反应吗?
相比较徐夫人层出不穷的想法,荣秀就简单多了,她只觉得温娘子很不一般,但要说哪里不一般她却也说不出来。
荣秀拧着手帕面有愧色,“温娘子,刚才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连累你们了。”
温苒反应了两秒,哦,扔纸条的事啊。
她从兜里掏出来,“对了,这个还给你们。”
荣秀感激地接过来,“多谢温娘子!”
温苒心思飞转,她虽然对找巡抚夫人当靠山不抱希望,却也不希望得罪这位夫人。
先前因为土匪一行人仓皇离开老家,总不能这次又因为得罪巡抚,没待两天就再次出逃避祸吧?
温苒是挺愿意,耐不住另外十几人老的老小的小,一路上就盼着在这边落脚过好日子呢。
趁这次机会,她多少想描补一下自己在徐夫人眼里的形象。
温苒硬着头皮扯起了谎,“夫、夫人,荣秀小姐,刚才没帮上忙,实在对不住……”
她结结巴巴,目光闪烁,黢黑的脸蛋浮现出红晕。
了解她的如霍骁北,她起个话头就知道她在撒谎。
不了解的如眼前这对母女,只会以为温苒是在为没有帮到她们真心愧疚。
荣秀大为感动,一把抓住温苒快拧成麻花的手,“温娘子快别这样说,你们也只是普通百姓……”
她不由自主卡了下壳,眼前浮现出一群人手持大刀的凶悍画面,然后沉默了。
可回过神看到的就是温娘子水盈盈的大眼睛,什么大刀什么凶悍,荣秀只知道温娘子是个好
人。
她接着话继续说:“温娘子一行初来乍到,谨慎些才是明智之举。”
到这个地步就相当于说开了。
凭温苒的直觉,这母女二人对她没什么敌意,没有因为她们袖手旁观而记恨在心。
换言之,她们其实没得罪人家。
好嘛,这是真遇上明事理的好人了。
既如此温苒就彻底放心,也放开了跟母女两人聊天。
当然她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透露自己会医术而且医术还不错,随意讲的护肤技巧保养妙招跟不要钱一样。
本来只有温苒和荣秀两个年纪相仿的聊,后来连徐夫人也加入进来。
灌了一肚子茶,温苒临走时还被塞了几样点心。
总的来说,这次见面还算不错。
午休后,三拨人浩浩荡荡地开拔动身,前往老鸹山。
董文斌骑着马前后乱窜,到骡车旁时他速度慢下来,马鞭指着一个方向:“前面就是老鸹山的地界了,山下有个村子,咱们就在村子里落脚。”
沿着小路缓缓进入村子,大片广袤的农田映入眼帘。
正是春耕时节,一望无际的开阔田地好似披了层绿纱。
日暮西垂,雾霭冥冥。
长长的队伍自田间道路穿行而过。
骡车上,众人面带欣喜。
赶车的温老汉心不在焉,瞅瞅这边的庄稼再瞅瞅那边的庄稼,眼睛都快不够使了。
二伯温向平忍不住道:“这庄稼长得真不错,回头咱也置个几垧地,等收成了白面大米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
村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村里人家却不多,一排房子只有几间的烟囱冒着烟儿。
来到山脚下几间房,走在最后的郭朝宗翻身下马,走到前面来。
“徐夫人,这几日就委屈您在此处落脚了。”
侍卫们护着马车里的主子进了一间院子,董文斌立刻把院门关上,让自己人守在门口。
郭朝宗接着转身朝骡车走过来,抱胸倚在车上,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排房子,口气豪迈:“挑一间,都是空的,随便住。”
温一荣皱眉,“这么多房子都是你们抢来的?”
董文斌一拳锤在他肩上,“说什么呢你小子?这是闯关东回老家的村民留下来的,我们可不干抢老百姓东西的勾当!”
闻言温一荣面上缓和些许,只是神情依旧冷峻。
他嗤笑:“不抢东西你们吃什么?”
董文斌又锤了他一拳,“嘿你小子,我们有手有脚有房有地,大鱼大肉吃不上,还能缺了口饭不成?”
温苒这边大家都听愣了。
啥?
有房有地?
苍了天了,你一个土匪有房有地你还自个儿种地?
“你们不抢不偷的自己种地吃饭还叫啥土匪啊?”
宋守言直接问出来。
董文斌挠头,脸上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头求助老大。
郭朝宗推着他脑袋让他起开,对温苒等人道:“快挑一间,挑好了收拾收拾,这个点咱是不是该吃饭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飘向了霍骁北。
霍骁北面无表情,“晚上吃鱼。”
温苒溜达了几处房子,随手指向一间,大家忙活着卸下行李,把骡车赶进院子。
温老汉打发大儿子儿媳去割草喂骡子,他背着手进了屋里,转一圈出来道:“里头好长时间没住人灰落了有我脚底板那么厚,咱别麻烦了,还是在院里搭帐篷吧。”
大家又纷纷动起来搭帐篷。
郭朝宗让董文斌去搬粮食,他自己混在院里,跟那个身边瞧一瞧,跟这个身边问一问。
帐篷一拿出来郭朝宗眼睛都直了,凑近了摸一摸捻一捻,两眼放光,“嚯!这是搁洋人手里弄来的好东西吧?”
他自己就找好了理由,霍骁北铺好被褥钻出来,“嗯。”
郭朝宗摸着下巴,目光在数顶帐篷和温苒两人身上来回转动,“这些帐篷和你们手里的刀没有几百大洋恐怕不行吧?”
温苒表情古怪,“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买不起!”
郭朝宗:“……”
郭朝宗摸着鼻子讪笑,“我做做梦。”
他叹着气摸了摸自己腰间卷刃的大刀,是真羡慕啊!
搭好帐篷,所有人就忙起了晚饭。
院里有现成的灶台,林大厨烧了两大锅豆腐炖鱼,贴棒子面饼子,另外给隔壁的夫人小姐弄了几个小炒菜。
天色黑透了,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借着蜡烛的光吃完了饭。
吃完董文斌他们抢着刷锅刷碗,忙完了还追到火堆旁,拉着取暖的林大厨追问明早吃啥。
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温苒安排大家轮流烧水擦洗,身为大夫她绝不能让自己的队伍里出现卫生问题。
逗留在此的郭朝宗注意到温苒瞥来的眼神,他没看错的话,那视线里带着浓浓的嫌弃。
郭朝宗嘴角抽搐,你脸黑成那样了你嫌弃我?我都没嫌弃你有碍观瞻呢!
董文斌过来喊他回家休息,郭朝宗摇头,“我今儿在这边睡,你们不用管我。”
董文斌指着那些帐篷,“老大,那帐篷那么小那么薄一顶,连风都挡不住,住一晚你当心得风寒,要不要我给你多抱几床被子?”
不用郭朝宗答应,董文斌风风火火抗来几床厚实的被褥,“放哪个里头?”
火堆旁众人抬头看过来,郭朝宗随机揪住一个,“那个温娘子的二哥,我今晚跟你挤一顶帐篷!”
温一茂:“?”
温一茂不满地皱起脸,“我们帐篷人满了,住不下。”
郭朝宗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没事,几个大男人挤一挤就行,还更暖和!”
他起身走到帐篷堆里,“是这个吧?斌子你把被褥放这里头。”
属实没想到堂堂义匪首领黑老鸹是这么个蹬鼻子上脸看不懂眼色的人!
温一茂拒绝不成,把自己气着了,后果就是温苒从隔壁母女那里带回来的糕点全进了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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