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已经在等的荣杰见到柏原,喜出望外:“哇,早知道你来,我就隆重一点了。”方予诤轻笑着:“你那样就更请不动人家。”
柏原来都来了,也不再扭捏,顺着方予诤的话卖乖:“有好吃的我还是要去的嘛。”
荣杰虽然在感情的事上不甚通达,也发现了这两个人的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他腹诽着方予诤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脸上仍然笑意盎然:“看看,想吃什么。”
酒店中餐厅曲高和寡的菜色不太合柏原此时的胃口,因此他看着菜单面露难色。
方予诤适时地接话过去:“我来点吧,让他休息会儿。”柏原感动地看着自己体贴入微的老板。
荣杰“嘶”了一声,方予诤头都没抬:“你想一想再开口。”
荣杰才不惯着他,话冲着柏原就去了:“啧,听说这人从周一开始就不痛快啦?”后者正歪着脑袋看老板点菜,还来不及蒙混过关,方予诤已经拦过话头:“是啊,怎么了。”
这段时间下来,柏原已经知道这就是他俩的相处模式,不以为奇,而荣杰被铜墙铁壁防住,捞不着柏原一点,只好对着小助理耸耸肩:“他给你当发言人呢。”柏原好笑地看着这两个一碰面就特别幼稚的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方予诤完事,把菜单递还给侍应,问已经结束审计的荣杰。
“等文宸过来吧,正好周末聚一聚,我们出海可好。”
柏原听荣杰直接叫简总的名字,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应该很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方予诤的那句“不想给简文宸打工了”,便侧过头看了看他的表情。
方予诤没有了以往的风轻云淡,皱眉:“你不考虑他的身体吗,这什么天气。”荣杰不怀好意地笑道:“他身体不好,可以柏原补上嘛。”话音未落,方予诤在桌子下狠狠踹了荣杰一脚,裤腿贴着柏原的腿擦了过去:“天天在总公司跟他一起待着,还没玩够。”
从来都嬉皮笑脸的荣杰一听却不满:“谁是要跟他玩,还不是你,我看现在只有文宸跟柏原才请得动你。”柏原一听还有自己的事,连忙说:“荣总太看得起我了。”
方予诤难得替自己分辨:“你来做审计,我如果还天天跟你混一起,像话吗。”
“谁要你天天了!”一提起来荣杰就憋屈,“方予诤,我来这么久,你理我了吗!从我听你的话提前到的那天开始……”
“好好好,”方予诤见势不对忙截住他:“周末出去。”
这话要是放在不久之前,柏原是绝对不会问的,正如在不久之前,他对这些花边也根本没有兴趣一样。可是如今,他总是想再多了解一些方予诤的事情:“荣总,老板,你们是都跟大老板很熟吗?”
“他也是我们分公司出去的,比我和荣杰早来两三年,”方予诤说得很平淡,“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至于他嘛,”他下巴朝着荣杰抬了抬,补充,“他们两家关系好。”
柏原恍然大悟。
“别,我高攀不起,”荣杰却在一旁抱着手臂讥讽,“真好笑,他知遇你什么了,倒是你,贡献了他多半的丰功伟绩吧。”一来二去,柏原总算是听出来了,荣杰对这位简总的不满比方予诤更甚。
“……荣杰,”方予诤让他适可而止,“你怎么回事,他惹到你了?”
荣杰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我可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话倒是比刚才的更难听,“毕竟我没他一步登天的本事。我看你也差点意思,否则怎么他都荣登大宝了,你还在这里窝着?”
“……荣杰,”方予诤无语地看了看他的面色,又注意到这人越来越花里胡哨的坐姿,突然侦破了案件,“……你是不是喝酒了?”
柏原一经提醒,才留意到空气中的确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他起初还以为这是包间里本身的味道来着。荣杰被识破,嘿嘿嬉笑:“等饿了,先喝了两杯,干嘛,我又没醉。”
柏原笑着替荣杰转圜:“我跟没听到是一样的。”方予诤一脸的无话可说,糟心地看着自己的老友。
在荣杰终于舍得转向去贡献友商八卦的闲谈中,菜上齐了,柏原自然而然地帮方予诤盛菜,方予诤也心安理得地等着。
给荣杰看得直恶心:“他又不是没手。”柏原笑着拿过荣杰的碗:“荣总别急,也帮你盛。”荣杰立刻倒戈,捧心道:“噢,谢谢,”说着他转向方予诤,“我也好想要这样的助理,让我把柏原带走吧。”
方予诤替柏原打开汤盏,立刻鲜香扑鼻,他淡淡地说:“发梦。柏原有大才,将来事业不会比谁差。”
这一下给柏原捧到天上去,他赶紧笑着找补:“感恩老板提前提拔。”
荣杰哈哈大笑。
打开了话匣子,荣杰开始详细询问起柏原的事,兴趣爱好,业余生活,怎么会进这行之类的。柏原已经把方予诤的朋友当成自己的朋友,言无不尽。
这么一看方予诤才发现他对柏原的了解其实也不多,便留心听着。
饭吃得差不多,柏原也就准备回家了。方予诤站起身:“我开车送你。”
本来还窝在椅子里自顾自玩手机的荣杰立刻像听了什么鬼故事一样,惊恐地看着二人。
如今柏原已经知道生活上的事情自己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你早点上楼睡觉。我打车回去,不坐地铁。”
为了让方予诤放心,柏原还补充道:“到了就告诉你。”方予诤听从地点点头,一直把柏原送出门。
直到方予诤再回来,荣杰还陷在刚才的冲击里回不过神,他几次张口,又都把话咽了回去,方予诤冷笑:“真有意思,还有你今天不敢讲的话?”
荣杰语气出奇的凝重:“方予诤,不是说柏辛睿的儿子不能碰吗。”方予诤给他和自己点了烟,吸了一口深深过肺:“我碰他哪儿了。”荣杰不确定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嘴硬:“那你看着办吧,只要别又和当初那样一头栽进去就行。”
这话像触动了方予诤的什么心事,他没有再去争论。
第二天清晨,柏原早早到了,昨晚的工作有同事接了手,他去敲方予诤的办公室,准备和后者再对一下今天的安排。
公司上下布置一新,草木皆兵,一眼望过去连办公区的桌子都收拾得一马平川,光可鉴人。
文宸谨守“不给你们添麻烦”的承诺,不需接机。可方予诤和几个高管拿捏着时间去大堂等了半天,才接到文宸的电话,说为了不耽误大家工作,临时还是决定今天就不去公司了,周一再见。
自然没人敢抱怨。
周围人见总经理挂了电话后就一声不吭,也不敢多问。
过了一会儿,方予诤才面色如常地说:“我们出发去吃饭吧,柏原你留下,以免简总待会又过来。”
确实,一通折腾下来,都已经这个点了。柏原让方予诤放心:“我会等简总休息了再下班。”
短短一句话,就让方予诤安定了不少:“好,交给你。”
其实这几年方予诤已经鲜少需要主动在饭局上应酬,只不过这次是为了盛城的技改能平稳落地,请佛出世,到场的是重量级人物,不容有失,必须他亲自出马。
果然喝起来就没一个善茬,酒换了两三种,洋的夹杂着白的,方予诤敬了一轮又被敬一轮,今天的主客更是盯着他猛灌,褚言他们也不好多拦。因此就算方予诤量极好,酒过三巡,他也发现自己可能是喝多了。
房间里的空气和氛围逐渐令他不适,他假借去包房的备餐间说事,好不容易才暂时脱身,赶紧趁此机会去外面缓缓。
门口的服务生见他身形不稳,立刻迎上来:“方总。”方予诤脚步虚浮地带上门摆摆手:“没事,我出来站一会儿。”
他松了松领带,低着头缓缓地深呼吸,服务生还是很有眼力见:“要帮您准备解酒茶吗,很快的。”
方予诤说:“不用。”服务生连忙答应,见他状态不好,随时准备着扶他。
没一会包间门开了,里面的人出来找:“方总,您的客人在找您。”
方予诤点点头:“我马上来。”
他伸手把领带更扯开一点。
胸口的烦闷并没有缓解,他在这个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干什么,厌倦之意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没过头顶令他呼吸困难。
真没意思,什么玩意。他想一走了之。
可该死的责任心还在作祟,至少要把没做完的事情好好收尾,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又新拿了瓶酒在手上,推门进去的时候笑容潇洒:“几位这是不肯放过我啊。”
一直到夜间宴席才散,要谈的事情基本上谈拢,几人站在门口寒暄。
头顶虽然淋不到雨,但风实在是大,雨丝被斜斜地切过来。方予诤替贵客撑着伞。车早已到了,话还没讲完。
他妥帖地笑着,看不出任何异样:“我们当然会把事情合法合规地处理好,绝不使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