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隋年没有阻止魏明的动作,但也没有解释的太清楚,留下一知半解的人走了。
魏明脸色阴沉,牙关紧咬,面颊凹陷一个弧度,最后狠狠瞥了一眼病房里面的人,追上隋年的脚步,一把扯住对方的胳膊,嘴唇堪堪开合,喉咙却像被海绵堵住,无法呼吸。
为什么?
魏明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路照秋会在这里?为什么隋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这十一年里他究竟还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他?
明明隋年只要解释一句,微不足道的一句,便是无期徒刑魏明或许都能抗下来......
所有的质问,此刻像冲破喉咙的洪水,却又被巨石深深抵挡在嘴里,只余下艰难沉重的喘息。
隋年微微将手抽出来,他不满的语气略带不耐和疏离,“你今天怎么了?”
隋年自然不会要魏明给出一个解释,哪怕他自己心知肚明,可是眼下还不是戳破身份的时机。
“算了,下不为例。”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隋年一向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无用的人身上,徒留魏明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早出门的时候,初秋的阳光温暖和煦,从医院里面出来后,云层渐渐叠加,天色阴暗,如同头顶盖了一片灰色的幕布,蒙在心上,让人透不过气。
隋年坐在车后坐,微微偏头超窗外。
车窗玻璃上倒影着白纱布遮目的面部轮廓,明明该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却敏锐察觉到车里密闭空间的微妙气氛。
隋年低语道:“生气了?”
没有主语和宾语的一句话,却叫开车的人瞬间握紧方向盘,轮胎在地面摩擦,行进的汽车扭曲了一个角度,瞬间回到原来的位置。
咚的一声。
隋年的脑袋因为惯性,砸在玻璃窗户上,不大却沉闷的声响,叫车里另一个人心惊。
魏明一瞬间冷汗渗出,脚踩刹车,紧急停车后开车下门,打开后座的车门,一连串的动作无比流畅,他捧着隋年的脸,嗓音底下是说不出的沙哑和恐惧:
“伤到没有!”
魏明眯着眼睛,用微微发抖的指尖拨开青年额前的碎发,直到看见对方额头上没有破皮流血,只是微微泛红后,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那口松了的气,又生生提了上去,因为对方说:
“你怎么说话了。”
隋年这个时候,就算再想装不认识对方都装不下去,因为逻辑上说不通,他是瞎子,不是聋子,不可能听不出魏明的声音。
隋年绷着表情,淡淡陈述着:“你不该说话的。”
这下还怎么搞?
他还有很多计划的情节没上演呢。
此刻,魏明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从隋年受伤下意识的恐惧到没有受伤的安心再到身份被发现的恐慌尴尬,最后七上八下的心情,随着隋年的这句话,瞬间石化开裂。
魏明:“......”
合着他早就被隋年认出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第127章【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车子停在路旁,
魏明靠着绿化带旁的一棵大树,一只手从烟盒里倒扣出一根烟,夹在指尖反复摩擦,直到笔直的一根烟褶皱扭曲,才丢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随意坐在公园椅子上的人,眉头紧皱,面容如水暗沉,眼底却带着一丝自己无法掩饰的情愫,最后,魏明又摇头哂笑道:
“我收回上一个问题,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我该问的是......”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头顶天空的云层不知是不是稀薄了少许,原本阴暗的天色渐渐变得清爽。
微风吹拂隋年额前的碎发,拂过皮肤上的小绒毛,如同打通全身的毛孔,令人神清气爽。
隋年靠着公园的木制椅背,面朝公园的绿植,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冒充哑巴到我身边呢?”
“魏明,”他语调淡然又笃定:“是你不想让我认出你。”
或者,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还爱我?”
虽然是个问句,可是隋年肯定的语气和自信的表情,让魏明眼皮猛跳。
总是这样。
隋年总是一句话能直击自己的心,连他最后一道心房壁垒都要轰碎。
即使隋年现在目不能视,依旧能看穿自己。
魏明阴沉的表情过于压抑,他嘴唇干涩,欲要反驳,可是无论身体还是心灵,他似乎总无法背叛隋年。
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呼吸声,一时无言。
“罢了,”隋年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他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魏明眉头一皱,能夹死一只苍蝇,心底却觉得荒谬,没意义?
隋年觉得这些没意义吗?
怎么能没意义呢?
他心底有太过疑问,太多不甘,太多不解......
如同毛线团一般的思绪,最后在对方又一句话下,归于平静,就像在黑暗森林中孤独挣扎许久的孤狼,抬头看见了召唤自己的濛濛月光。
隋年朝魏明伸出手,遥遥道:“走吧,我们回家。”
后者骇然抬头,回家?
他还有家吗?
【滴滴!怨气值下降10%!怨气值下降10%!怨气值下降10%!】
【四号系统再接再厉,当前怨气值45%!】
“隋远梦!”魏明压低嗓音,冷嗤一声。
他心底都有些看不起自己,隋年总是这样,招招手自己就屁颠屁颠上套,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是你养的一条狗?可以随意处理的挂件?”
“你招招手我就回来,不需要就可以随意丢弃,连一个交代都不用给我?那个姓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十几年究竟在瞒着我做什么!”
魏明眼眶赤红,眼球干涩,气愤伤心到胸膛剧烈起伏,吼出最后一句话,仿佛卸下了全身的力气。
隋年抿了抿唇,一阵无言。
若是隋年此刻眼睛还能看见,他绝不会露出这副不甘心的表情,也许是隋年的短暂失明给了他些许的勇气,让魏明敢直抒胸臆。
他咬牙吼道:“隋远梦!说话!”
隋年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魏明身边走去,方向准确无误,脚步沉稳迟缓,最后在半米处停下,他伸出一只手朝半空摸去。
魏明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表情怨愤阴沉,像一只龇牙咧嘴的凶狠孤狼,却迟迟不给予猎物最后一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忌惮着什么,他在害怕。
隋年的手先是落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是脖颈,最后则是下巴,轻柔的指尖抚过唇角,最后停留在眼睫下一片冰凉的湿润。
“魏明,”隋年的声音轻柔,几度融于落日下的暖风,他徐徐道:“我不敢见你。”
魏明瞳孔一缩。
不敢?
他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生之年也能听见隋年有不敢的事?
这两个字十分陌生,魏明本来愤怒的情绪,就像五颜六色的颜料混杂在一起,最后又被彻底冻住。
思维停滞了一瞬。
【怨气值下降3%!】
隋年眉头松动,见势抽回手,却被一只有力又温度偏高的手扣住,皮肤上还能感觉对方手心上的茧子。
魏明方才只是一时心慌,本能扣住隋年离去的手,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声音低沉,干巴巴挤出一句话:“你该告诉我的。”
魏明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路照秋,更加不知道对方居然成了植物人,而动脑子想想也知道,隋年为了救治路照秋,这几年来究竟花费了多少的事情,浪费了多少的金钱。
也许,这只是他自己安慰自己,路照秋一直都在医院,就算隋年出于责任和心里的底线,对对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
这一切很重要,这一切在此刻似乎又不那么重要。
魏明死死扣着隋年的手,就像深陷泥潭不得挣脱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藤蔓,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身体的本能,他不想放手,也放不了手。
最后,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又尴尬的空气,魏明认命一般,拉着隋年的手朝车里走去,他说:
“回家!”
秋日的夕阳如血,落日熔金,烧红了半边天空。
黄昏透过那栋独立的二层楼,
仿佛给这栋冰冷的楼染上了一层温度,可这热又太过红,像潺潺鲜血,温暖之余也有种说不出的残忍气息。
就仿佛魏明这十一年来冰冷绝望的心,又再被揭开了伤口,他贪恋这温度,却也残忍得生疼。
隋年素来有些洁癖,他从外面回来,一定是要洗漱换衣的,魏明虽然有心保持距离,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听到浴室里面乱七八糟的碰撞声,忍无可忍还是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