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老太君闻言,眉宇一压,齐嬷嬷立刻就知道对方不悦了,连忙退身,低头不语。
  老太君当然知晓不可能是谏议大夫家的徐小姐,可是她若是当众轻飘飘放过没有任何人证的徐六小姐,难免不会有人起疑。
  为了死守好那一个秘密,不容任何差池!
  “是啊!”一位气度不凡的蓝衣公子,此刻微微带着醉态,也是不满道:“我不过是去后面的膳房偷了几瓶酒罢了!连那安小姐的影子都没见过!”
  蓝衣公子乃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正值科举入仕之年,家里管得严,好不容易有了个宴会能出来放放风,自然是忍不住痛饮佳酿。
  老太君看着那一身浑身酒气的陈大公子,闻言不知想起什么,冷呵道:“既然你们没有人证,那就等着锦衣卫的督查来!他们自会为你们证明清白!”
  后面两个字咬字极重。
  众人都是心底一抖,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冷冰冰的牢房和各种各样的刑具。
  陈大公子忽然怕了,借着酒意,居然吼道:“你!你敢送我去锦衣卫!”
  “我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就算你们镇北府坐拥大军,有从龙之功,也不能污蔑我吧!”
  老太君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意,“污蔑?先不论老身至今所作所为皆是按照国朝的律法!”
  “就凭借我孙女此刻已然枯骨黄土,我就算一时失去理智,杀了你们这些拥有嫌疑的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你觉得陛下会不会责怪老身!”
  此话一出,陈大公子直觉铺面的杀气,腿肚子一软,跌坐在泥地上,一席蓝衫沾惹尘埃,面色青白,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你,你疯了……”
  老太君看着对方没出息的样子,眼底的锐利忽然淡了,就这种没胆子的蠢货,给他一把刀,只怕都不会杀人!
  旋即,众人的目光又落在还靠在一边大树上的红色人影。
  南灼儿抱着胳膊已然有些昏昏欲睡了,毕竟他的作息极其规律,浑然不知道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站在左边人群前的大皇子南武璟,眉头隐隐跳动,呵斥道:“五弟!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睡觉!究竟有没有人为你作证?速速说来!”
  南灼儿微点的头颅,猛地一抬,后脑袋顿时磕在了大树上,半梦半醒间抱着头,还在梦里,“啊?”
  “找到凶手了?那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说完后,又打了一个哈欠,看的一旁的众人都目瞪口呆。
  大皇子脸更黑了,气的表情都有些失控,刚想呵斥,忽然有一道哭喊的声音盖过了他。
  安小姐的贴身婢女,一身青色衣裙的阿兰,此刻突然冲到老太君的面前跪地,众人都能听见沉闷的声响,她一边哭一边道:“老太君!我对不起您!小姐她其实最后见的一个人......”
  “就是五皇子殿下啊!”
  众人骇然。
  老太君眸子一变,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气的一巴掌又是扇过去,阿兰半张脸都肿了,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蠢货!为什么现在才说!”
  阿兰强撑着身子又爬起来,以头杵地,哭喊道:“对不对!对不起!可是我不敢啊!无凭无据指摘皇子可是死罪......”
  “我对不起小姐,要是我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就不会......”
  说到后面,阿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散乱,脸颊红肿,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然后所有的视线都朝南灼儿看去。
  南灼儿大脑总算有些清醒了,拍了拍袍子上的干草上前几步,不解道:“你们都这么看我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五弟!”大皇子南武璟一双鹰眸沉沉,“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安小姐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你,如今又只有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加之这婢女的口述......”
  “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杀人凶手!”
  “口述?什么口述?”南灼儿还是不解,撩起袍子跨过石块儿,坦然反问道:“若是我方才没听错的话,这婢女只说安小姐与我见面过,可没有口述我亲自杀了人吧?”
  语罢,南灼儿看向跪在地上的青衣婢女,问道:“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了?”
  阿兰哭声一顿,擦干了眼泪,摇摇头,“我家小姐和殿下在西边的偏殿交谈,便命我在外间看守说一盏茶就出来,可是我在外间等了将近两刻钟,都不见小姐出来!”
  “接着我沿着周边的小路四处找寻,发现那条路居然通‘无垢阁’......然后,小姐就......就......”
  南灼儿自动补全了她下面的话,“然后你家小姐就死了?”
  顿了顿,他又一本正经来了句,“这么看我确实挺有嫌疑的......”
  永顺公主咳嗽了一声,幽静的眼眸中闪过淡淡的不赞同,温声道:“五弟莫要胡言,既然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安小姐的人,不若将你知道的一切细节说出来,也好叫我们找到真凶。”
  南灼儿刚欲说些什么,身侧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二公主!”
  林七忽然从女眷中走出来,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此刻却强打精神道:“你不能因为涉及五殿下就包庇他!如今他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洗清呢!”
  林七速来和安小姐的关系不错,此刻有些义愤填膺,又看向南灼儿道:“五殿下,我本人对你没有任何偏见,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你最有嫌疑!”
  “还请你最好坦言一切,若是清白的,自会有人为你洗脱冤屈,若明明是真凶却欲欺骗我们......那我们这些涉事的一干人等也不是傻子!”
  众人闻言,皆是窃窃私语。
  毕竟若是真凶找不到,他们在场的谁都脱不了干系,更别提老太君一时愤怒,会不会做什么事情。
  “好吧,就算人是我杀的好了!”
  忽然南灼儿来了一句话,顿时惹得众人惊呼,就听他两手一摊,颇为无辜道:“可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与安小姐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没事干我杀她做什么?”
  多吃两块儿糕点不好吗?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他们不是文墨不通的粗人,有些家中大人也提点过自己的儿子女儿,如今京城中的形势。
  还有陛下想要让五皇子和镇北府联姻的打算。
  这么一看,南灼儿没有动机杀害安小姐,不如说安小姐死了,反而对他大大不利啊!
  此刻,瘫倒在地的陈大公子,大约见有人挡在自己面前,加之醉酒脑子不清醒,来了一句,“说不定你见色起意呢!”
  “额......”
  南灼儿一愣,还摸着下巴,认真来了反问一句,“安小姐她......长得很美吗?”
  #有烧鸡美吗#
  众人:“......”你怕不是眼瞎!
  看着众人都无语望着自己的目光,南灼儿以为他们又在怀疑自己,干脆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褶皱的信封,“况且是安小姐亲自写信约见我的!”
  “我本不欲去赴约,奈何她偏偏跟在我后面,拉着我与她一番闲谈,之后我就一个人先回宴席了,至于安小姐嘛......”
  南灼儿耸耸肩,摇头道:“......看来她是回不去了。”
  这幅话说的实在是不堪入目,一向心高气傲的镇北府安如夏,怎么在南灼儿口中,还干起了跟踪的事情。
  众人一时想象不到。
  庭院里的火把缓缓燃烧着,燃尽了立刻有宫人换上新的用火镰打燃。
  与此同时,四面封闭的暗室里。
  墙壁上也挂着一根根火把,映照在血迹斑斑的墙面,将干涸的鲜血照射的更红,伴随着撕裂的吼叫和一声声皮鞭入骨的声音,听的人脊背发寒,凉飕飕的。
  冰冷的铁椅上,端坐着一位面容出尘如玉的人。
  穿着一身白色里衬,外罩青色锦缎,衣襟上是金丝秀的云出纹,上好的袍子此刻有被飞溅而来的星星点点血迹,一双略微苍白消瘦的手端着青花玉盏,滚滚热茶冒着袅袅的白烟,模糊了温润如玉的面容。
  阴暗的冷室潮湿、血腥、腐朽,可督公大人却浑然不觉满室的刺鼻味道,不紧不慢呷了一口热茶。
  温雅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徐徐道:“最后一次见到安小将军是什么时候?”
  面前是一四肢绑在木桩上的血淋淋的人。
  一身黑袍被鲜血浸湿,袍角滴滴答答落着红色的水滴,在地上滴成一片血坑,从木桩里刺出的尖钻洞穿了四肢和肩胛骨。
  每呼吸一下估计都生不如死。
  血淋淋的人还是那一句话,“不知......咳咳......”吐出一口血沫后继续用嘶哑的声音道:“楼里只说杀无赦,可我们赶去的时候,人已经......”
  “不见了......咳咳......”
  督公大人似乎是被这一模一样的说辞弄烦了,将茶盏往右边一移,立刻有人恭敬的结过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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