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图安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呢——唱完校歌,开始了特招考试的入学仪式。
相比起普通考生,特招考生的待遇有些敷衍,没有列队欢迎,也没有鲜花礼炮,仅仅是在角落划分了一个区域,由推荐人为他们绶带,就算做入学了。
法布里一看这区别待遇,破口大骂,骂了足足十分钟。
乔利亚则在分析此举在考虑了经济效益层面后所展现出的部分合理性和缺乏远见的地方。
他们的家人就在不远处的推荐人席上,神情激动。
法布里的推荐人是他的姑姑,相比起法布里的高调,他的姑姑倒是低调许多,穿着朴素,妆容淡雅,穿一身简单的军装。
姑姑微微蹙眉,眉眼间有一种难言的忧郁。
法布里悄声对图安道:“她没有想到我能通过考试,那是开心的表情。”
乔利亚的推荐人则是他家里人参军时的旧日战友。
战友叔叔身有残疾,但是体态端正,跟唱校歌的时候神情严肃,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左看右看,看不到图安的推荐人。
法布里问:“你推荐人呢?”
图安努努嘴,示意他看向一旁的宣讲台上的高年级生代表。
代表有两个人,分别是二三年级的级长,两个人都不是生面孔。
二年级的级长竟然是那个特招考试中对图安出言不逊的红发,也是那七人小团体里的领袖。
他捧着宣读书,细长的眼睛随意一瞥,瞧见了人群中的图安,然后用宣读书捂住了脸。
台下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特意倾斜宣读书,让站在角落的图安能清晰看到他嘴角的鄙夷。
法布里疑惑:“他是不是面瘫啊?”
不然的话,怎么可以一直保持嘴角抽搐的表情。
三年级的级长则更加眼熟了——对于图安来说。
正是那个帮助他顺利参加考试的杜兰特·李。
他还是那副阳光的好好先生的模样,一上场,台下就爆发出一阵欢呼,看上去人气颇高。
法布里不屑:“切,亚雌一只。”
乔利亚则说:“他的笑容过于完美,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图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自己的这两个伙伴敏锐好还是刻薄好。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两个人对杜兰特的低评价,毕竟他自己也对他抱有怀疑。
杜兰特发言的时候看见了图安,笑容满面地冲他眨了眨眼。
好像是在传递一个小暗号似的——
在典礼开始之前,他就找到图安,说很抱歉,他可能没办法为图安授带。
他说得绶带是一种象征着入学的彩色绶带,由推荐人亲自为入学新生佩戴,象征着荣耀的传承。
图安满不在意,说对方尽管忙去好了,不用在意他。
杜兰特却觉得他只是在嘴硬逞强,两个人推锯拉扯半天,杜兰特爆出一句骇人的惊天发言:“到时候我会站得很高,不管你身处何方,我都能找到你。”
图安诧然,心想这人果真不对劲,两个人就见过一面,他就不放过自己了。
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落在图安耳朵里就像是做鬼都不放过你的另一种说法。
他略有些不安,此时看到杜兰特对着他眨眼微笑,他回以微笑,却暗中把杜兰特的行为解读为“瞧,你逃不掉的”类似的威胁。
杜兰特到底是什么?他真的叫杜兰特·李吗?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他好久不见得远亲吗?
图安心事重重,下意识地把视线从宣讲台上移开。
而备受尊崇的三年级级长却因为他这个动作慢慢敛了笑容,眸色一沉,把视线落在了手上的宣读文稿上。
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内容,不过是一些对学校的赞扬歌颂,对新生的欢迎致辞。
这些东西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图安半句没听进去。
等到绶带环节,他觉得夹在法布里和乔利亚中间有些奇怪。
怕影响别人的好心情,他和两个人耳语之后,悄悄离开了人群。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灿烂,微风徐徐,远离毕业典礼之后,人影寂寥,图安不知不觉走到一偏僻处,花树交错成影,色彩浓艳,又被错落有致的假山绿植中和了色彩,咸淡正好。
图安背着手走到一处长椅边,停下了脚步。
日光浓烈,风声过树,花叶相擦轻颤,有落英缤纷。
“出来吧。”
少年朗声道。
第59章
湖边小树林间似乎有窸窣声响传来,但是回身看去,不过是野鸟振翅,带起了几丛枝叶摇晃。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整个校园里的人都聚到了开学典礼,此处除了图安,再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图安心生疑惑——他明明觉得有人跟着他……
难不成又是自己吓自己了?只是错觉?
他缓缓走到长椅边,弯腰拂了拂灰尘,然后坐下,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
阳光斜照,并不十分晒人,只是为皮肤镀一层薄薄的柔光,周身如沐温水,暖洋洋的,闭上眼,微风和煦,好不惬意。
只是这姿势没有多维持半秒,图安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奇怪,什么都没有。
他难得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真是自己魔怔了?正纳闷呢,再转身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枚霁蓝色的冰淇淋甜筒。
图安愣了一下,再抬头,对上一张因为逆着光、而几乎看不清楚五官的脸。
甜筒往上举了举,几乎要蹭图安的下巴,他忙接过来。
霍尔维斯在他身侧坐定,笑他:“怎么几天不见,人傻了?”
图安接过甜筒,颇有些不真实感——
“这是什么?”
“冰淇淋。”霍尔维斯反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吃过冰淇淋。”
“不不,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拿着一个冰淇淋,这算什么?”
图安说,“奥德里奇告诉我你被绑架了。”
他有些糊涂了。
绑架原来是一件这么轻松自然就能翻篇的事?
霍尔维斯看上去好好的,没病没伤,精神饱满,不像是刚被绑架,像是刚度假归来。
困惑是困惑,但是冰淇淋也是要吃的。
一口下去,首先是觉得拔牙——这种天气,还以为这冰淇淋会是接近融化的浓稠奶油口感,但没想到却像是啃了北极的浮冰一口。
图安一边捂着脸啃甜筒,一边含混不清道:“三皇子就这么把你放了?”
“他也只是受人之托,对我没什么意见,等到了时间,自然把我放了。”
这句话有两个奇怪的地方,图安囫囵吞下嘴里的冰淇淋,重复道:“受人之托?到了时间?”
他觉得霍尔维斯这种性格,又是这种身家,想要绑架他的仇家肯定不会少,但是近期内和霍尔维斯有仇的、他又知道的,只有赤炎东延。
到了时间,时间又是什么时间?不就是他考试的时候霍尔维斯被绑架了,等他考完了,霍尔维斯又被放了。
两者结合起来,图安得出一个让人诧异的结论:“赤炎东延怎么还不想让我上学啊?”
难道这就是赤炎东延的报复,让他没有提升学历的机会就是他们能想到最恶毒的手段?
霍尔维斯说:“你不是考上了吗。”
他的语气悠悠,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啊,”图安想起来这件事,忙把杜兰特的存在告知了霍尔维斯,然后说,“这个人特别奇怪。”
霍尔维斯玩笑道:“人家帮了你,你还说他奇怪?”
图安理直气壮:“这巧合过头了,就是很诡异啊。”
他说得头头是道:“这世界上那会有那么便宜的好事,你想什么来什么?我刚好缺一个推荐人,然后就冒出一个亲戚?”
“没有这样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吗?”霍尔维斯突然意味不明地反问。
图安看了他一眼,霍尔维斯又似乎并不在意答案,突然正色道:“是有些奇怪。”
不过他有更合理的依据——
“因为那个家里有个叫做图安·珀尔·李的亲戚的杜兰特·李早就死了。”
就在他们离开红庄园的那天,在通往城镇方向的小路上,那个自称是图安的叔叔的杜兰特因为路费和司机发生冲突,被当场杀害,司机也因为杀了人而疯掉了。
“和他同路的女士和孩子不见了踪迹,我们找到他家,却被告知那两个人是他在人才市场雇来的演员,暂时扮演他的家人,因为李家的人早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他一个。”
霍尔维斯说。
图安沉思了一会儿,他过于专注,没有意识到手里的甜筒逐渐融化,海盐味的奶油外渗,打湿了他的指尖。
霍尔维斯看见了,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然后攥着图安的手腕,仔仔细细给他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