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泽大宝瞅见爹爹出来了,像颗出膛的小炮弹,“嗖”地一下冲过去,抱住贺渊的腿,扬起小脸儿眼巴巴地问:“爹爹,窝回去玩儿不?”
  熙小宝也在一旁站着, 眼睛瞪得溜圆, 一眨不眨地盯着爹爹,小脸蛋上写满了期待。
  贺渊硬挤出一丝笑, 冲着贺母一本正经编起瞎话来:“娘,听说咱这一片儿来了人贩子,不太安生呐。要不这回就先不带孩子们了,我跟清哥去去就回。”
  贺母一听,脸色“唰”地就变了:“啥?啥时候来的人贩子?我咋没听说哩?你该不会是糊弄我老太婆吧?”
  贺渊还是那副镇定样儿,不紧不慢地说:“娘,昨日我在书院听人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不能让孩子们去冒这险头吧。”
  贺母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熙小宝搂进怀里:“你可别为了清哥儿,瞎编些话来哄人。要是让我知道了,敢不带我孙子去,就算你是我亲儿子,我也不饶你!”
  “娘啊,您还不晓得我的为人吗?我咋会随口乱说哩。”
  于清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心说自家这口子,扯起谎来可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贺母还是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贺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待会儿要去邻里那儿打听打听。
  贺渊心里发虚,赶忙拿起床上的包裹,拉着于清就往门外走。
  站在门口,贺渊长长地松了口气。
  于清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瞧瞧你,为了跟我单独待会儿,谎话都能说得这么顺溜。”
  贺渊嘿嘿一笑:“这不是为了咱俩好嘛。”
  话刚落音,屋里就传来泽大宝扯着嗓子的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到底是自己肚里钻出来的亲骨肉,哭得这么惨,于清哪能不心疼:“相公,要不……还是带上吧。”
  贺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屋里,只见泽大宝哭得小脸通红,贺母怎么哄都不顶用。
  贺渊走上前,抱起泽大宝,轻声哄着:“大宝乖,不哭了,爹爹带你一块儿去。”
  泽大宝立马止住了哭声,紧紧搂住爹爹的脖子,生怕再被丢下。
  熙小宝也跌跌撞撞地走到于清身边,拽着小爹的衣角,怯生生地说:“小爹爹,我去去。”
  于是,贺渊就这么带着一家子人,走到镇门口,把木牌子递给士兵,牵出自家的牛车,慢悠悠地朝着上河村驶去了。
  泽大宝像只欢实的小雀儿坐在牛车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兴奋得直晃悠,小手指这儿指那儿的,扯着嗓子喊:“爹爹,那树咋高高哩!”
  于清稳稳地把熙小宝搂在怀里,嘴角微微往上一勾,眼里满是温柔。
  这路刚走了一半儿,老天爷就跟变脸似的,前一刻还晴晴朗朗,转眼间乌云就乌压压地堆了上来,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贺渊心里“咯噔”一下,手头的鞭子扬得更高了,抽在牛背上,赶着牛车加快了速度。
  于清也赶忙把熙小宝往怀里紧了紧。
  贺母紧紧攥着泽大宝的小手,着急地说:“儿啊,可得麻溜点儿,这要是下起雨来,小宝那小身子骨可咋受得了哟。”
  贺渊闷声应了句“嗯”,手里的鞭子甩得更急了,牛车在越来越暗的小道上一路狂奔。风也来凑热闹,“呜啦啦”地刮着,路边的草啊树啊被吹得摇头晃脑,沙沙作响。
  五月天,就像那娃娃脸,说变就变,这刚暖和没几日,冷不丁又凉飕飕的。
  于清匆忙把熙小宝裹在怀里,拿自己的身子给孩子挡着风。泽大宝也不吭声了,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死死拽着奶奶的衣角,往日的调皮劲儿全没了踪影。
  眼瞅着村庄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轰隆隆!”老天爷突然打了个大响雷,紧接着,那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跟下豆子似的。
  贺母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嘟囔着:“这倒霉的天儿,出门那会儿还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脸哩!”
  风刮得树枝乱颤,那声音听着疹人得很。贺渊一刻也不敢停,一路飞驰,回到了家。
  一家人跟被撵的鸭子似的,急急忙忙往屋里跑。于清浑身都湿透了,水珠子顺着头发直往下淌,可他顾不上自己,抱着熙小宝就往屋里冲。
  把熙小宝轻轻放在床上,于清转身就去翻衣柜,嘴里念叨着:“小宝乖哈,小爹给你换身干衣裳。”
  熙小宝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地点点头,小脸蛋白扑扑的,没了多少血色。于清心疼得直抽抽,小心翼翼地解开熙小宝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小宝不怕,一会儿就暖和了。”
  正换着衣物,熙小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于清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儿。
  这时候,贺渊走进屋,问道:“小宝咋样了?”
  于清眉头皱得死紧,忧心忡忡地说:“怕是着了凉,我就怕他发热哩。”
  贺渊赶紧安慰:“清哥,别急,娘在堂屋生了火,先抱过去烤烤。”
  于清应了一声,抱着熙小宝就往堂屋走。
  贺母正往火盆里添柴,旁边坐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泽大宝。见他们进来,泽大宝拍拍左边的小板凳,奶声奶气地说:“小爹爹,把弟弟放这儿,暖和。”
  贺渊蹲下添了把柴,说:“娘、清哥,你俩快去把湿衣服换了,这儿我看着,别落下病根儿。”
  贺母应了一声,起身回房换衣服去了。于清还是不放心,又瞅了瞅两个孩子,这才慢慢腾腾地往房里走。
  贺渊守在火边,眼睛盯着两孩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时不时地往火里添把柴,让火着得旺旺的。
  等娘和夫郎都收拾妥当了,他才回屋换了衣服,又回到火边坐下,看着俩孩子,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这雨啥时候能停。”
  于清和贺母则去了灶屋,打算熬点姜汤,把这寒气给逼出来。
  “这雨可真会挑时候下。”贺母一边往灶膛里塞柴,一边说:“清哥儿,多放点姜,熬浓些,喝下去出身汗才好得快。”
  于清点点头,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和着,锅里的水慢慢烧开了,姜那股子辣乎乎的味儿就飘了出来。
  没一会儿,姜汤熬好了,于清轻手轻脚地把姜汤盛到碗里,跟贺母一块儿端着往堂屋走。
  那姜汤辣得很,贺渊端着一碗,眉头皱成个疙瘩,苦着脸,嘴巴里一股子姜的辣气直蹿,忍不住咂咂嘴。
  泽大宝瞅见姜汤,小脑袋直往后缩,小嘴撅得老高:“窝又没着凉,都……都给弟弟喝。”
  熙小宝一听,“哇”地一声就哭开了:“哇~,窝……窝不要,哥哥坏!”
  于清脸一黑,从地上抄起根细木棍:“泽大宝,别瞎闹,麻溜儿给我喝了!”说着就走上前,把碗使劲往泽大宝嘴边凑。
  泽大宝瞧见于清手里的木棍,眼神里闪过一丝怕意,他晓得小爹爹可是真会动手的。
  小嘴一撇,马上就服软了:“小爹爹,这是咋啦?咋生这么大气嘛。”
  于清可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哼,少废话,赶紧喝,不然今天非得让你屁股疼!”
  泽大宝不情不愿地接过碗,在于清严厉的目光下,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那辣味儿呛得他小脸皱巴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喝完,他一头扎进贺渊怀里,哭咧咧地说:“难喝死了,呜呜呜~~爹爹,明……明儿我要吃糖糖啊~!”
  贺渊摸摸他的头:“买,给你买糖吃。”
  于清把碗往木桌上一放,沉着脸:“不许买!小孩子吃那么多糖,牙齿不得烂了?咋就这么馋,成天就想着糖。”
  于清又端起桌上另一碗姜汤,看着熙小宝粉嘟嘟的脸蛋上挂着泪珠,叹了口气:“小宝,哥哥都喝了,你也别哭,喝了姜汤就不会生病。”
  贺母也跟着哄:“咱家小宝最乖了,是不是?”
  熙小宝抽抽搭搭地犹豫了会儿,才张开小嘴,小脸苦巴巴的,一小口一小口艰难地咽着姜汤,每一口下去,小身子都跟着抖一下。
  门外,雨点跟石头似的砸在地上,水花四溅,风刮得树叶乱飞。这雨不停,指定出不了门。
  天也不算太冷,等娃娃身子暖和了,贺渊就把两孩子抱进里屋,让他们睡下了。
  于清在灶房忙着做饭,贺母坐在堂屋缝补小开衫。
  雨一直下到午后才停歇,贺渊撑着油纸伞,穿着木屐,带着于清去了果林。
  果林在后山的南边,不算远,就是得走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让雨水冲得全是泥坑,木屐上沾满了泥,不过路边的花草让雨水一浇,倒更鲜亮了。
  果林这地儿偏得很,周围几座矮山围着。要是秀才科举名次靠前,就能给家里争来十亩地。
  可这免费的土地能好到哪儿去?全是荒地,草长得老高。贺渊还记得当初开荒那叫一个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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