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于清拎起茶壶,倒了杯温水递给夏草,温声道:“草哥儿,本应我自己去取的,却让你跑这一趟,实在是麻烦了。”
夏草捧着水杯,轻抿一口,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摇了摇头道:“不打紧,我请了几日假,这几日都不上工。”
于清转身走向桌案,木桌上的棉衣叠放得整整齐齐。他轻轻拿起一件,棉衣厚实,棉花塞得满满当当,针脚细密均匀,显然费了不少心思。于清心想,花七十文钱在夏草这儿做衣服,当真值了。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草哥儿,你的手艺真是精湛,布匹棉花我早就买了,就是我娘忙,抽不出时间。”
“清哥儿,你可别夸我,也是往年在家的时候,家中衣物都是我做的,如今来了镇上也跟绣娘学了点皮毛。”
于清冲贺渊说道:“阿渊别在那儿杵着了,把棉衣拿到爹娘屋里去。”
贺渊听话的点了点头。
于清眼眸含笑,看了看夏草,好奇地问道:“草哥儿,我听李富贵说,你拿到和离书啦,是不是最近就打算办喜事了?”
夏草脸颊微微泛红,害羞地低下了头:“嗯,我的和离书与卖身契都拿过来了,已经上了乔家的户籍。”
“是件好事,熬了这些年,总算是熬出头了,乔大理为人老实肯干,家境也不错,还总是照顾我家的小生意呢。”
夏草抿了抿唇:“他是好,也不嫌弃我,可我……我是二嫁不说,我后娘家要是知道我嫁去了别家,怕是要来闹。”
“乔大哥他爹本就对我不满意,不愿我进他家门,是拗不过乔大哥才勉强同意。若是我爹来闹着讹钱,这日子恐怕就难熬了。”
“草哥儿,莫要担忧。我瞧乔大理可不是会吃亏的人,你爹若敢来,定会被他收拾。你只需好好与自家汉子过日子便是。”
“行,清哥儿,我……我家中还有事,不便久留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气温愈发寒冷。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河水已然结冰,地里的青菜也都被冻伤。
贺渊担心大雪封山后土路难行,便将卖烘笼所得的钱与贺山平分。除去购买陶钵花费的十八两,两家各得十六两银子。
大家都买了不少年货,回村子过冬,东西太多,还有牲畜,贺父一连跑了两趟,才安置妥当。
木匠铺关了门,贺母有了空闲,家里除了一日三餐,其他的活计全都一手包揽,让于清安心在家养胎。
贺父则每日去老友家串门,吃茶喝酒,和一群老头子唠嗑。
于清手头没活,每日在家烤火,雪停了贺渊就带着他出门走走,怕他一人无聊,还经常把林小柔和云哥儿喊过来烤火。
今日,屋外下着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村庄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峰被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树木也披着厚厚的白雪。
于清正坐在火盆旁,火盆中的木柴烧得旺,红彤彤的火光带来阵阵暖意,火盆上面稳稳架着一口铁锅。
锅里的排骨咕噜咕噜翻滚着,浓郁的肉香随着热气逐渐蔓延开来,于清不时用火钳拨弄一下柴火,让火势更均匀,好让腊排骨炖得更加入味。
“云哥儿,你去灶屋把那盆切好的白萝卜端来,这会儿差不多能下锅一块儿炖了。”
云哥儿清脆地应了一声,很快双手捧着装着白萝卜的盆子跑回。于清接过盆子,拿汤勺将白萝卜逐块倾入锅中。
贺渊搁下书籍,行至火盆旁烤火,向对面的林小柔问道:“小柔姐,这般寒冷的天儿,大山哥去了何处?”
林小柔回道:”雪太大了,赵大牛家的猪棚被压塌哩,他吃完晌午饭便去帮忙了。”
正说着,木门忽被推开,寒风呼啸而入。贺母面露几分烦躁,抱着白菜径直走入屋内,贺二伯与贺明梁紧随其后。
贺三伯脸被冻得泛红,嘴唇干裂,贺明梁在门口跺跺脚,抖落满身雪花,这才走进屋里。
贺母与三房一家向有嫌隙,将白菜放下后便径直回房了。
贺渊无奈,只得强作笑颜,招呼人坐下烤火暖手,又斟了两杯热茶递过去。
贺三伯倒也不恼,他本就不愿与这妇人照面。二嫂向来短视,遇事非但不帮衬,还撺掇二哥忤逆生母,心地不善,比大嫂可差远了。
他先抿了口热茶,缓声道:“大山家的也在呢,如此我便不用多跑一趟了。娘差我来告知一身,腊月二十九回老屋吃年饭,依旧照往年规矩,一家做几个菜端过去。”
贺三伯面露欣慰之色:“老太太听闻,你们卖烘笼赚了不少银子,高兴得很哩。”
“老太太年事已高,平日所盼不过儿孙孝顺,眼瞅着要过年了,儿孙们多尽些心意,老人家方能才高兴哩,赚了钱也是该多拿出几两银子来尽孝哩。”
贺渊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三伯,孝顺祖母自然重要,只是家里开销大,这样吧,晚上等父亲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尽力让祖母满意。”
贺三伯回道:“二哥既有赚钱的能耐,就该多孝顺老母亲才是,也不会让旁人看了笑话,阿渊也是读书人,日后要考取功名。”
“老太太的脾气咱们都知道,她要是跑到村里说些疯话,三伯定是拦不住啊。”
“昨儿老太太还跟我念叨,说二哥孝顺肯定不会忘了家中老娘,钱财对于她来说,不只是银子,更是孝心的体现,谁给得多她心里就向着谁,更偏爱谁。”
第76章
贺母在房里, 大声嚷嚷着:“哪来的乞子,大过年的来乞讨,真是不像话!”
于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贺老太心里眼里只有贺明梁这好孙儿, 哪装得下旁人。贺三伯脸皮也真是厚, 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于清漫不经心地说道:“咱家可不富裕, 倒是村人都晓得三伯家不仅有二十几亩田地, 还有一位秀才郎, 哥儿更是嫁了富户, 谁家能比得过啊。”
贺明梁闻言,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外人瞧着自家确实风光,可笛哥儿嫁的夫婿并非良人,若不是顾及自己秀才的身份,怕还会出手打骂笛哥儿,听说成婚不久就抬了小妾进门。
家中更是不和睦, 祖母一把年纪还想把持家中大事, 母亲与春花时常争吵不休,父亲拎不清,事事都想掺和一脚。
贺明梁幽幽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渊哥,我爹之前所言,并非如此,祖母之所以想多要些钱财, 只因其年事已高, 身体愈发差了,每隔几日便需前往药铺。””你也知晓药材价高, 祖母平日的衣食住行,我家自当承担,然这看病所需花费,也理应咱们三家共同分担才是。”
贺渊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继而不疾不徐地说道:“堂弟,你这话可就有所偏差了。我爹每年给祖母二两银子,大山哥亦出一两,三两应足够祖母她老人家大半年的花销吧。””在衣食住行方面,咱们三家皆已尽了心力。且当初分家之时,你家已然占了大头,得了二十亩田地以及一间砖瓦房。””你看这般安排可好,祖母若是生病了,尽管医治,药钱你家出一半,剩余的一半由我与大山哥平均分摊。”
贺渊心想,毕竟尚未签断亲文书,亦明白不能将事情做得太过决绝,以免遭人非议诟病。
可他也绝非甘愿吃亏之人,心中笃定,哪怕贺老太病重,贺三婶也断不会甘心拿出过多银钱,说不定还会将老太太就此拖垮。
或许老太太对此也有所察觉,才会谋划着每年多拿些银钱,以便牢牢攥在手中。
而贺三伯恐怕还天真地以为老太太拿到钱必定会补贴家用,故而乐颠颠地帮着操办此事,甚至为此得罪两家亲戚。
贺渊自是不会顺了他们的意,如此安排看病费用,既能有所分担,又不至于落人口实。毕竟贺三婶若出了太多银钱,老太太往后的日子怕是也难以安宁。
贺明梁听了贺渊的话,眉头紧皱,沉思良久:“渊哥,就依你所言暂且这般安排吧。”
贺三伯却不同意,失态地大声嚷嚷起来:“这如何使得,我不过多分了些田产,事事都让我出大头,都是做儿孙的,为何每回我家都吃亏。””再者,药钱是药钱,这孝敬钱又是另一回事儿,既然手头宽裕,怎能不孝顺长辈。”
贺明梁面露难色:“爹,渊哥竟然愿意出药钱,那此事就莫要再争执了。”
贺三伯却不以为然,暗自想到,儿子不当家,不知他这当爹的苦楚,笛哥儿虽嫁了大户,但哥儿花钱大手大脚,每月只给家中一点零头。
就凭地里的庄稼以及他在酒楼做账房先生的工钱养活全家子,老屋年久失修,这么多年过去也该重新盖一间儿。
他手头还有些银钱,听闻二哥的木匠铺生意红火,今年定挣了不少,有钱了自然该拿出一半孝敬老母。”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孝敬长辈,天经地义,老太太不过就想要些银钱,若不让她如意,怕大过年就在村里乱嚼舌根,坏了阿渊的名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