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阴湿师兄殉情前 第10节
毕竟她还是个炼气期都不入外门弟子,在需要剑术修为对抗妖物的战场上,的确是个累赘。
“怎么会。”裴不沉笑了笑,最后几刀,将灵果的红皮削出了两只兔耳朵,“师妹对我这样推心置肺,我却愧于相对。”
他迟疑片刻,又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师兄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好,并不值得你做这些?
……就像,那日在剖心台上,若不是我让那赫连家弟子去拿剖心锤,或许他不会死。“*
宁汐撇了撇嘴:“可大师兄是无心的啊。”
“……”
“这么相信我啊?”裴不沉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将削好的小兔子苹果递给她,“嗯,对,我确实无心。”
宁汐得到了垂涎三尺的美食,喜不自胜,点了点头,埋头啃仙果。
她就知道的,前世裴不沉都能舍身救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外门弟子。
大师兄怎么可能是坏人。
*
“啪啪啪啪啪啪。”
裴不沉刚走出弟子居,就看见裴从周站在屋前一株白樱树下,一脸戏谑,不住地鼓掌。
裴从周一边朝他走近,一边夸张地感慨:“好感天动地的师兄妹情。”
他又装模作样地抬起袍袖,月白袖口绣了四重樱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师兄师妹执手相看泪眼,你侬我侬,恶煞情多……我的新话本子终于有素材可写喽。”
若是宁汐在场,便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来,这人便是在东山脚拦住她的桃花眼修士,裴不沉的表弟兼好友,裴从周。
裴不沉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了笑得一脸荡漾的裴从周,笑道:“若是我在你那堆浓词艳句的烂俗本子里看见任何关于宁师妹的编排,我就亲自烧了你房里那堆废纸。”
分明他还是笑着的,可裴从周只觉背后脊背一凉,笑容一僵,立刻委屈地抬起手求饶:“行吧行吧,我保证和你那宁师妹的只言片语都不会出现——裴大师兄,满意了吧?”
“说正事。”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的确有事告知——好好好,不说废话。”
裴从周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是有关赫连含山一案。最近赫连家内部似乎不怎么太平,赫连含山死后,家主之位空悬,赫连家里几个有权威的长老为此打成一团,看起来暂时是顾不上找你兴师问罪咯。”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裴不沉微微颔首:“依你看,接下来谁最有可能登上赫连家主之位?”
“表哥要考我啊?”裴从周笑嘻嘻地看他一眼,“这可难不倒我,我们写话本子的,为了搜集素材可谓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呃,好的你别冲我笑,怪吓人的——我觉得应该是赫连清羽。”
裴不沉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朗月清风般的长者身影。
据说赫连清羽原本不姓赫连,是赫连家上一任家主丧夫后续弦的继室,入赘后便改了妻姓。
这在赫连家倒也算不上离经叛道,赫连家地处昆仑丘,自古以母为尊,境内生子都是跟母姓。
裴从周突然“嘿”了一声:“说起这赫连清羽,他倒是同表哥你挺有缘分。”
“改嫁赫连家主之前,赫连清羽与一名凡人育有一子,名叫赫连为。”裴从周刻意压低了声音,却难掩一脸八卦兴奋,“就是上次引得南宫音同她亲爹大闹一场的那个赫、连、为。”
他们这些仙门世家,彼此大多熟识,谁家发生口角,即使再鸡毛蒜皮,一夜之间也能传得满城风雨。
尤其是像南宫音这样,堂堂世家大族的金贵小姐,为了一个出身卑贱的凡人之种,不惜要与家族决裂,这件事早已成了仙门之内所有贵女公子茶余饭后的丑闻。
裴从周酷爱流连花丛,这番八卦自然也逃不了他的耳朵。
裴不沉似乎对那二人的情爱牵扯并不在意:“赫连清羽性子温厚,他若上台,于我和白玉京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倒是,大概是知道自己出身凡民、比不上世家子的修为,赫连清羽从来不同人争执。就他那面人似的好脾气,估计不敢再找你计较赫连含山之死。这样表哥你也能腾出手来清扫袭击白玉京的妖邪残党。”
裴不沉点了点头,同裴从周并肩往外走了几步,又有些忧愁道:“只怕如今的赫连家代家主不会令他如愿。”
正说话间,面前一道御剑华光降落。
裴从周率先认出了来人:“炼器峰的鹤凝师妹!晨安啊,可是找我有——”
林鹤凝依旧那副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只略略朝裴从周行了一礼,直直地盯着裴不沉道:“大师兄能否留步一二?我有事同大师兄讲。”
裴从周吃瘪地咂咂嘴,悻悻道:“宁师妹也是,鹤凝师妹也是……怎么一个两个漂亮姑娘全冲着表哥去!就没有人看看我吗!”
裴不沉苦笑,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林师妹找我该是有正事。宁师妹则是……唉,算了。总之你不许胡乱编排。”
林鹤凝眉间微蹙。
裴从周可怜巴巴地揉着后脑勺,应了声“哦”,依依不舍地御剑行了。
待他走远,裴不沉却依旧看着天际,没瞧面前的女修:“鹤凝师妹亲自来寻我,可是剖心锤的查验结果出来了?”
林鹤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难道不是正事,我便不能来寻师兄了么?”
裴不沉依旧温和地笑着:“当然可以。”
林鹤凝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可没等她再说出什么,裴不沉又温声道:“既然我身为大师兄,同门有什么困惑难处都可告知于我,裴某绵薄之力,定然相助。”
林鹤凝的声音再度苦涩:“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明明相识了那样久,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一阵清风拂过,夹着淡淡白樱花香,纷飞花雨中,少年一袭锦袍皓然,眉目清冷,如高不可攀的天边明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失态。
“喔,我知道。”裴不沉道,“所以呢?”
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裴不沉不耐烦地将目光移向别处,瞥见樱枝随风摇摆,一只小小的黑蚂正顺着枝芽慢慢往上爬。
他随手捉住那只蚂蚁,逗弄几下,任由它被手指弄得晕头转向,缠绕攀爬。
林鹤凝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百无聊赖玩弄蚂蚁的少年,这幅与平日温和大相径庭的模样,她见过不止一次了。
她第一次向裴不沉表露心意后,对方彬彬有礼地拒绝,然而随着她的不依不饶,裴不沉逐渐冷淡下来,似乎觉得要抽空应付她这样的痴情女子很麻烦。
他总是这样,不屑一顾地、轻而易举地,将他人真心踩在脚下,践踏入泥。
林鹤凝惨然一笑,心想她的大师兄,难道当真是个无心无情之人么?
她脸色又白了些许,但依旧保持着傲骨,只是尾音有些颤抖:“我知道师兄看不起我,甚至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裴不沉轻轻触碰那只蚂蚁的触角,轻笑:“师妹有自知之明就好。”
林鹤凝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眼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恨意:“对,我是不配——那宁汐呢?她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凭什么值得师兄你另眼相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日子师兄不寝不食地守在她的床边,不就是对她有了特殊之情?”
裴不沉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皱起眉,第一次抬眼看她:“你在胡说什么。”
他依旧是清清淡淡的语气,却逼得林鹤凝的声音越加高亢,几乎失掉了人前那副清高自傲的仪态:“我不行、我不行的话,难道那姓宁的就可以?!”
“她是我的师妹,你也是我的师妹,你们有何分别?”裴不沉皱着眉笑,“你不行,而宁师妹她……当然也不可以。”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原本双眼已经蓄满泪水的林鹤凝突然愕住了。
而裴不沉又轻啧一声,顺手碾死那只蚂蚁,拍了拍掌心,扔掉残留在掌心的湿血和虫粉。
“没有人可以。”他淡声道。
第9章 争执师妹应该多关心自己
裴不沉走后,宁汐一觉黑甜,昏昏沉沉又睡到了第二日。
从前她在外门可没睡过这样安稳的好觉,好到她醒来时,对着高升灿烂的日头都还有些发怔。
弟子居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宁汐心里嘀咕,再喜欢看热闹,其他人也该回来了。外门事务繁杂,所有人白日都累得如拉磨转圈的老驴,若是再熬夜不休,第二日定然是顶不住的。
可今天其他人怎么都没回来?
宁汐正翻身下榻,说曹操曹操到,她刚走到门边,便听见纷乱沓来的脚步声。
“那木头真该死,自己跑到大师兄面前献殷勤,却把活计都丢给我们来做!”
“你可小点声吧!人家现在可是大师兄跟前的红人,没见当时她昏迷不醒都是大师兄亲自抱回来的么!哼,明明全身都是脏血,也只有大师兄那样宽厚仁爱才不计较!”
“大师兄心善,老娘可没他那样的菩萨心肠!凭什么她晕了就要把活计都丢给我们做?!你知道老娘为了打扫干净问仙堂梁上那陈年积攒的尘灰用了多久吗?啊!天杀的毁了老娘的美容觉,老娘跟那姓宁的不共戴天!”
有个陌生的声音小声道:“可、可按照值事表,本月本就该由卫师兄您打扫问仙堂呀。”
屋外寂静一瞬。
宁汐听出了那堆吵吵嚷嚷的人都是她的室友,大多数都曾经欺凌过她。
原来不是好心给她留清净,是事多被绊住脚了。
不过,他们可不是见同门受伤就会主动帮忙代值的大善人,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仿佛为了解答她的疑问,门外卫书又骂骂咧咧开了:“你是管事还是我是管事?!我让那木头往东你看看她敢不敢往西?!别以为有大师兄撑腰她就能在外门峰横着走了,今日我就要让她看看这外门峰到底是谁做主!”
怎的又扯上了大师兄?
宁汐蹙眉思忖,心道难不成是大师兄见她受伤,便让其他外门弟子替她代班了吧?不过这倒是能解释卫书等人的反常——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便被“砰”地撞开,为首的卫书大摇大摆跨进门槛,同站在屋内的宁汐正正打了照面。
不满、惊讶、尴尬和慌张走马灯似的从那张涂抹了厚厚脂粉的女气面庞上划过,情绪变幻之快简直令宁汐叹为观止。
卫书忽地想起了什么,捂着脖子,往后大跳一步,两只眼睛瞪得**一般:“刚刚你都听到了?!”
宁汐:……
她又不是得了癔症,不会一见面拿簪子捅人,这人至于害怕成这样么?
然而卫书大概是被她吓出了心理阴影,接连又后退了几步,愣是不肯上前:“你别以为找了大师兄当靠山,就能在外门峰耀武扬威!老娘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宁汐不理他,返身回去,从墙根书柜里翻出厚厚一摞书册,又走回来,直接塞进了卫书的怀里。
全程她一言不发,卫书一开始还二丈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翻开了那叠书册,眉头就纠结了起来:“你给老娘看外门峰弟子轮值表作甚?”
宁汐平静道:“外门弟子值守做活,本有法度。从前你们强行推活给我的事情,我不再计较,但今后,不该是我干的活,谁也别想让我做。”
卫书呆住了,片刻,他那张被腻白脂粉盖住的面皮迅速浮起了血色:“反了你了这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废柴也敢骑到老娘头上?!”
从前她可以搞不在意,可既然大师兄已经为了她出头,她就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辜负他的好心。
【师妹应该多关心自己。】
大师兄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