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怎么说他们也没想过要直接把审神者给解决掉。
  “嗯,我没有把握。”清水悠坦白道,“所以,我希望有暗堕程度较低的人来帮我试验一下——一期殿,你愿意么?”
  这么说着,他在心底暗忖。暗堕程度不深,就代表着如果受到攻击也不会太强烈,他可以更好的观察控制自己的灵力,以免对对方造成伤害。
  在这样的尝试阶段是最危险的,他不希望自己最后只是添了乱。
  一期一振失语。
  清水悠看见对方对自己投来有些许挑剔的眼神,像是想打量他又想做什么无用功,又像是在刺探他的真实想法。
  半晌,太刀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绪,转身进屋:“可以,我陪你试。但是,如果出现了哪怕一点危险性……审神者就还是请回吧。”
  他带着清水悠来到一个房间,这个屋子里没有人,一期一振也没有要好好招待的意思,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投来询问的眼神。
  清水悠没去任何别的地方,他就在一期一振的面前席地而坐,然后礼貌地说道:“我需要接触到你的本体刀。”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凭借太刀的侦察都能看清他脸上所有细节。
  少年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眼前,坐姿显得很乖巧。这个要求对于不够信任的暗堕刀剑来说几乎触犯了底线,但凡一期一振应激一点,都有可能当场拔出刀来威胁他别耍小花招。
  他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提出了怎样的要求,也或许只是完全不在意。他坐在距离一期一振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姿态十分放松。
  那纤细的脖颈毫无防备,轻轻挥刀便能轻易切断。
  太刀眼中的血色浮动。
  他沉默着拿过自己的刀放在膝上审神者够得到的地方,心里走神的想,关闭保护措施的审神者没有了那云雾状态,竟然还要更难看透一点。
  两人均陷入安静后,环境的寂静便被凸显出来。粟田口是最热闹的一个刀派,他们的短刀数量最多,性格也最活跃,若是正常情况下,能闹得整个本丸都不安宁。
  现在却安静至此,整个院落空若无人。
  清水悠低眸伸出手,将掌心轻轻按在刀身上。他在少年时期发育时间很迟,目前的体型与正常情况下有很大差距,因此他错估了坐下时的距离,不得不一手撑住膝盖,将身体微微前倾。
  这绝对称不上一个舒适的姿势。
  但两人没有谁提起这一点,就着这个别扭的姿态,清水悠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放出了一丝灵力。
  他的模样谨慎无比,那灵力细若丝线,难度之大让一期一振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他的控制力。下一秒,灵力如蛇一般缠上他的刀身。
  他立刻摒弃了所有杂念。
  灵丝在刀身上游走,缓缓隐没进入内部。这让他有些不耐的蹙起眉——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感觉,不算痛苦,也并不难以忍受,就像是一根头发丝不小心进了眼睛,再把这感觉放大无数倍。
  他会想立刻把头发丝弄出去。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阻止,甚至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适。只是亲眼看见随着审神者一点点加大灵力的输入,自己身上的“暗堕气息”真的肉眼可见在减少。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审神者,一时没藏住眼里的惊骇,所幸清水悠专注于手上的事务,并未抬头。
  他所分到的分量并不多。所以在这基础上,还能得到这么大的减少,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位审神者的能力。
  但是……为什么?这东西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消失才对?
  一期一振想着想着就走了神,连清水悠收回手都没察觉。
  清水悠也没在意他在想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又松开,在心底默默估算。
  到最后时,他对污秽的驱逐就陷入了凝滞。他试图控制灵力去接近它们,但就仿佛隔了一层真空薄膜,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完全接触。
  他猜测应该到这里就是上限了,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他最开始设想的要好得多,于是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手。
  “一期殿,”他挪开视线,尽管刚用灵力探查过内部的他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情况,但出于对特殊情况的考虑还是多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会更糟、还是好一点?”
  一期一振回过神。他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太刀,有些刻薄地答非所问:“比起这个,你的灵力还够用吗?”
  “请放心。”清水悠说道。
  不仅是够,他其实摸不到自己灵力储存的底,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够用的。
  保证也做了、实验也做了,不管怎么说也该让这位粟田口的大家长放心了。然而他依然垂眸不语,蓝色的短发在眉眼间打下阴影,教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清水悠体贴地给了他一点时间去考虑。然后便果断地打断对方的沉默,语调依然沉静:“那么,能否让我见见您的弟弟们呢?”
  第21章
  清水悠一振藤四郎都没见到,就被赶出来了。
  大门在身后无情地合上,清水悠侧眸看一眼紧闭的门,随意靠在墙边,接着便闭上了眼。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沮丧,又像是只是单纯在闭目养神。黑发黑眸的少年眼眸轻合靠在那里,乍一看疲惫得不像样。
  拯救失意少年永远是经久不衰的桥段,爱热闹的人一定会在这时候去掺一脚。
  于是当清水悠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凑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
  他还没什么反应,对面的人反而被他忽然的醒来吓了一跳。那只白脑袋往后仰了一下,然后便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喂喂?怎么被吓的反而变成了我啊?”
  “……”清水悠看着对方的脸,唤出对方的名字,“鹤丸。”
  鹤丸国永只是象征性的嚷了两句。
  他直起身,歪了歪头:“唔。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呢?”
  他来的时间不说很早,至少绝不算迟,多多少少看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审神者能做到这一步让他有些意外,但到底目前还是少年心性,已经这样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回报,对于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心绪应该不会太平静。
  这种时候是一个还不错的突破口——他有许多想要了解的事,事情的发展随着时间增长出乎大家的意料,更出乎他的意料。他也越来越感到好奇。
  可惜失算了。
  仅听他的话,清水悠就知道大概是自己的眼神过于露骨。但他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也不说话,默然地用视线描摹对方的轮廓。
  黑眸幽深,死气沉沉。
  平白给鹤丸国永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寒颤,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叫苦这可不算什么有趣的惊吓了,轻咳一声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审神者?难不成真是灵力耗尽了?”
  “你看得出来。”清水悠这下给了回应。他的语气古井无波,说的话却像是在挑衅,“有没有灵力,作为付丧神——尤其是与我签订契约的你当然清楚,不需要说这些来对我进行试探。”
  一句话把太刀哽了回去。
  鹤丸国永张了张嘴,直觉告诉他话题不该往这个方向拐,急迫地想要随口扯点什么来挪开视线。
  但清水悠依然没给他机会。
  少年用手肘撑住墙,整个人站正,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或许是因为穿洗过多次,布料柔软,几乎听不见声响。
  他掀起眼帘,一如既往的句子,毫无变化的语调,却不知是否是因为听的次数多了,鹤丸国永无端从里面听出一分蛊惑。
  “那么,鹤丸殿。”
  “你想要的——”
  “是什么呢?”
  -
  清水悠莫名其妙从梦里醒来。
  归功于病后的调养身体,他的作息很规律,对于每天睡前醒后的天色变化也十分清晰。
  他只需往窗外看一眼,就明白这绝不是他正常醒来的时间。
  视线偏转,往时钟一看。
  果然不足六点。
  他不喜欢打乱自己的生物钟,醒得早意味着白天容易疲累,更意味着到了夜晚会困得很快,入睡时间也会提前。
  于是清水悠翻了个身,试图再次入睡。
  在他的自我催眠下,尽管已无法再进入深度睡眠,只能迷迷糊糊地眯一会儿瞌睡,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走了过去。
  审神者意识不清,暂时失去了对本丸的监控。趁这个时间,某个院落里悄悄开起了一场聚会。
  粟田口刀派由于人数众多,所分配到的地盘也最大。于是此时该来的刀剑都挤在他们的屋子里,一群付丧神将蓝发太刀围在中间,各个表情严肃又带一丝似是想不通的纠结,房间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除了以前偶尔陪着弟弟们闹,一期一振很难得能受到这样规模的围观。却也不太受影响的样子,稍微梳理了一下,语调清晰地开始叙述。
  他知道,大家困惑的只是为何这场梦忽然结束了。但最后与审神者在一起的并不是他,因此他只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讲完,就歉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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