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谁能在他彻底倒下前将他制住,那就是立了救驾之功!
宫人和尚能动弹的舞姬们拾起散落在地的短刀,再度杀向魏桓。
魏桓拔下金步摇随手掷出,当即洞穿了一个宫人的喉咙,她捂住脖子抽搐着瘫倒在地。然而越来越多的女人跑过来,像女鬼一样缠绕在魏桓身侧,你一刀,我也一刀。并不致命,却刀刀见血。
魏桓被惹得火起,毒素因心跳的加快愈发迅速地随血液泵向全身,他的耳中开始嗡鸣,视线也变得朦胧,只觉身边鬼影重重,无数个陌生女人叫嚣着“杀了他”。
“杀了他!”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躲在树后探出半颗脑袋的苏蕴宜。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她来了建康后,裴玄彻底脱离了掌控,望舒因她被废,如今就连昭华也同自己翻脸——这一切都要怪她!
魏桓大吼一声,榨干自己最后的力气,乱刀砍杀,竟生生砍出一条血路。
“苏氏!我誓杀你!!”
声嘶力竭,字字沁血。
苏蕴宜被吓得一哆嗦,也不敢继续躲在树后,正要转身逃跑,身后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魏桓的怒吼声没了,宫人和舞姬的喊杀声也没了,整座花庭刹那间陷入死寂。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却见魏桓高大的身躯像被钉住般顿在原地。过了片刻,从他身后飘出一个颤抖的声音,“魏桓,该死的是你。”
那是一个侍女装束的人,她的五官生得很美,眉眼楚楚,只是此刻,她一双狐狸眼目光狠厉,嘴唇和脸庞都煞白煞白。
是潘灵儿,她手中握住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刀锋已经刺入了魏桓的后心。
他咳嗽两声,“哇”地呕出一大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潘灵儿,“就,就凭你……”
咬一咬牙,潘灵儿用力将刀抽出,“就凭我!”
魏桓轰地倒在了地上。
剧毒发作,心脉断绝,确认魏桓这一下是彻底无救的苏蕴宜才颤颤巍巍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先前被掀翻在地的倚桐和莲华勉强爬起身,踉跄着过来扶住她,“娘娘不要紧吧?”
苏蕴宜扶着眩晕不止的头,仍狐疑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不动的魏桓,“魏桓真死了?”
莲华情况稍好一点,她拾起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戳了戳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回头道:“娘娘,魏桓真死了!”
“把他的头割下来!”
苏蕴宜狂跳的心脏直到看见魏桓的头颅脱离躯体时,才渐渐开始平复。而那颗头却仿佛还不甘心似的,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停在了昭华脚边。
昭华空洞的目光停在那颗人头上,人头也看着她。
眨了眨眼睛,她忽然哀哀哭了起来。
或许是方才用力过猛,又或许是昭华的哭声太过悲恸,苏蕴宜愈发觉得头晕,她整个人晃了两下,软软倒在倚桐的身上。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就是在想……”
吃力地睁开眼睛,苏蕴宜有些茫然地看着被夕阳烧得火红的苍穹,橙金色的光也洒在她身上,她伸出手,像是想要将这光抓住。
“今天的晚霞这么美,能留点给七郎看看就好了。”
而同一片夕阳下,裴玄摊开手,接住了落在掌心的霞光。
“姚子昂。”他忽地握拳,将那抹霞光藏入掌心,“我们即刻回京。”
襄阳城门再度打开,数百骑士策马而出,向南跑去。马蹄隆隆,走兽纷纷
逃窜避让,无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匆忙躲入密林中,直到骑队过后,他才默默现身。
这个人形容狼狈、衣衫褴褛,脸上抹了泥巴看不出原本的相貌,然而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盛了灼灼霞光,仿佛他胸中燃烧不熄的火焰。
石观棠盯着那一队骑士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随后他转身,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北走去。
显阳殿的床榻是裴玄为苏蕴宜精心准备的,由紫檀木打造,铺就蚕丝蜀锦被,上拢缭绫轻纱,睡在上头本该是既安稳,又舒适的。
可苏蕴宜却觉得晕晕乎乎,仿佛置身波涛中一般摇晃。
朦朦胧胧间,她下意识地以为裴玄在闹自己,嘟囔了声“裴七别闹”,想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手掌却不知打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啪”的一声。
苏蕴宜陡然惊醒——裴七此刻应当还在前线才是,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床上?
可等她睁开眼时,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七郎?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问呢。”裴玄委屈巴巴地捂着半边脸,“我记挂你,前线战事刚定,就巴巴跑来看你,你不领情不说,竟然还打我。”
苏蕴宜讪笑一下,“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回来了么,方才梦里头晕得厉害,我还当是你在闹我呢。”
说着忙捧了他的脸讨好地揉起来。
裴玄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搓揉,目光沉沉定在她脸上,嗓音低哑温柔,“头晕的症状有几日了?”
“大概,一个来月?”苏蕴宜想了想,“最近是有些气虚乏力,大约是思虑过重的缘故,如今大事平定,我歇歇就好了……你笑什么?”
看着裴玄莫名其妙地笑开了花,苏蕴宜心里登时就不舒服了。自己觉得病症不要紧是一回事,夫君不在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的小祖宗。”裴玄忙敛了笑,拢住她一双手,“你的癸水有多久没来,自己都没个数吗?”
“我癸水本就不常来……”怔了怔,苏蕴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不适似乎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可她不敢细想,这个期盼潜藏在心底太久,以至于她不敢戳破,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我们有孩子了。”裴玄郑重其事地说。
孩……子……
苏蕴宜迟缓而茫然地低头,呆呆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时,一只大手贴上肚皮,裴玄在她耳边低声说:“它才三个月不到,还很小很小,等它再大一些,就明显了。”
“是谁说我有孩子了?当真没有弄错么?若巴巴等上几个月,肚子却没有变大的话,我……”苏蕴宜又是欣悉又是担忧,喜忧交织之下,她眼底涌起泪意,一时竟哽咽了。
“是程公说的,莲华说你自除掉魏桓之后,一直时昏时醒,旁的太医我总是不放心,这才叫了程公来给你诊脉。他说你是心头大石骤然卸下,情志内伤所致,也是他说你有近三个月的身孕,我才肯相信。”
裴玄将苏蕴宜搂入怀中,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下放心了吧?程公说你气血不足,肾气不足,接下来得好好养身子才是。”
苏蕴宜顿时紧张起来,“孩子不会保不住吧?”
“别瞎说,你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分明裴玄也不是什么神医,可他一句话,苏蕴宜就没来由地觉得安心。她靠回他怀中,温声问:“他一定会安稳出世吧?”
“你和他定然母子都平安。”
“他会是个健康强壮的男孩儿吗?”
“也可能是个健康强壮的女孩儿。”
“他会喜欢我们做他的父母吗?”
“要是不喜欢我就揍他。”
“你怎么这么凶呀?你真的看重他吗?”
“我最看重你,其次就是他。”
裴玄低下头,同她鼻尖触着鼻尖,“等他大一点了,或许天下就平定了,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出巡,去看看吴郡,看看京口,看看竟陵襄阳,还有许多更远更北的地方。”
“好哇。”
苏蕴宜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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