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得到准确的答复,周宁和低下头,手搭在膝盖上,慢悠悠地晃着,随口应了声:“嗯,邻居。”
“邻居?”对面那头的声音放大,“夏荷考去京城了?”
“哪所学校?”
“在哪儿工作呢?”
“你个死孩子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人家一个人在外记得多照顾下人家。”
她的话一串一串的接着来,周宁和将手机往外移,这才扯唇笑:“我不知道你和她认识。”
周奶奶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你忘记啦?夏荷就是那个从初中开始就时常来我家看望我的那丫头!”
“算了都不指望你能记住。”她学着记忆里周宁和那不着调的模样,有模有样的学,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我近视,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怎么,现在就不近视了?”周奶奶冷哼一声。
周宁和靠着沙发背,轻笑一声,语调闲闲的拉长,“我这不是前阵子做了个近视眼手术么。”
“行行行,就你这个嘴巴会说是吧。”周奶奶眼珠子转了一圈,“好了,确认我这个孙子还好好的活着就行了,挂电话了。”
随着她嫌弃的声音传来,电话被挂断,听着任何起伏的机械女音,周宁和把手机扔在一旁,关于以前的记忆有些久远。
勉强地想起,读初中时周奶奶和他说认识一个小姑娘,长相秀气,性格也讨喜,知道她一个人住之后就时常带着东西来看望她。
周宁和没太在意这件事,只随口嘱咐了句别被骗之后就把这事抛云霄之外。
来了盛南他很少去奶奶家,每次去都能听见奶奶对那个女生的夸奖,当时他想着只要不起什么坏心思,他懒得管,谁爱来谁来。
没想到周奶奶口中的那个“长相秀气,性格也讨喜”的女生会是游夏荷,细细回想了下,发现她描述得挺对。
每个字每个词都很符合。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笑起来,低着头,肩膀以及胸腔一颤一颤的。
只觉得真有意思。
但转念一想,明明这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偏生放到她的身上就合了逻辑。
只有她才会这样天天去看望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不熟的老人。
小观音菩萨。
……
这阵子忙过,游夏荷照常窝在家里休息,手机微博偶尔会弹出来他的名字,差不多都是在某某地方办的画展很顺利之类的消息。
上次停电事件结束,差不多又连着几天没见到他人,似乎是又飞外地去了还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也没有费过心思去琢磨他的行踪。
从以前到现在,周宁和的行踪一贯如此,没有规律,随心所欲的。
无聊的点进朋友圈,整个身子窝在舒适的靠背里,往下滑动,视线也跟着屏幕下滑往下移。
直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一段简短的文字和一张图片,游夏荷顿了一下,用手撑着床支起身子。
周宁和怎么突然就发朋友圈了?
秉持着疑惑,又往下滑动,大半个屏幕都装着他的那条朋友圈。
文字内容是:第三天。
点进下面的图,是一个海边,太阳刚刚升起,海面还金光灿灿的,像是橙色染料被打翻在面上,暖洋洋的感觉。
游夏荷退出照片页面,目光又落在这条朋友圈的定位上。
是在深城。
她把手机关上,重新靠回靠背,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默默的数了下上次和他见面是几号。
这才惊觉,原来这是第四天了。
或许在那天过后他就马不停蹄的飞向深城,而第三天的意思就是,已经在深城待了三天。
从以前开始亦是如此,他随便一个动作,随便一句话都会让自己解析许久,就好像是在读一篇晦涩难懂的古诗,每个词每个字都会让自己费解半天。
这俩天京城都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冷空气袭来的措手不及,几乎温度都快成了零下,整个被笼罩在雨幕里的城市透着压抑的气息。
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的声音,觉得莫名好睡,在家里犯着困睡了俩天,直到第二天雨停才出门买东西。
楼下有一家中小型超市,平时需要的消耗品都有卖,去逛了好几圈才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准备结账,旁边的道是从外面进超市的道。
几个女生进来,还带着一股潮湿气,头发湿漉漉的耷着,很清晰的听见她们的埋怨声。
“怎么突然又下雨了。”
“服了,早知道带把伞出来了。”
声音随着她们的远去而逐渐消失,游夏荷看了眼外面,似乎是真的在下雨。
观望了旁边一圈都没有找到有伞,在排队到她结账时,顺带问了句:“你们卖的伞在哪里呀?”
收银的阿姨眼都没抬,动作飞快的扫着手里物件的条码,腾出手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一个架子:“在那儿,这几天下雨了老板让拿出来摆着。”
游夏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铁架子,但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卷装伞的透明袋。
“卖完了好像。”她又问,“你们库房里还有吗,我买一把遮着回去。”
收银阿姨怔了下,在对讲机里问了一嘴,只能看见挂在胸前的对讲机上的小灯亮了下,随即听见:“丫头我们的伞卖完了,这几天一直下雨,老多人买伞了。”
“这样。”游夏荷叹了口气,接过双手递过来的袋子,“我知道了,谢谢。”
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漾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游夏荷提着一袋子的东西站在门口,艰难地摸出手机想看这场雨几点结束,但点进天气预报,循着今天的日期看去,全是下雨的标志。
游夏荷顿了一下,把手机关上,想起这儿离甜品店不远,打算先小跑着去店里躲躲雨,等在帅团买一把伞后再回去。
还没踏进雨幕,旁边落下一道修长阴影,头顶遮来一把黑色的伞,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响起:“上次差点当烤鸭,这次准备当落汤鸡了?”
游夏荷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抬头看去,对上他意味深长的黑眸。
声音梗了一下,才干巴巴地问:“你回来了?”
周宁和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漫不经心地应一声:“嗯,还没下车就看你做当落汤鸡的准备动作。”
“……”
游夏荷下意识否认,轻声嘟囔:“才没有。”
周宁和把伞往旁斜了一下,低下眼问:“走?”
游夏荷点点头,视线越过他,往后看了眼,后面空空如也,有些纳闷:“你的行李——”
话没说完全,但周宁和懂了,扯了扯唇:“有人帮我送回来。”
“……”
还能这样?
俩人朝着小区里走,路边都是泥土的清香味和雨水的潮湿味混杂,踩在水坑上,水花四溅,溅到白板鞋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游夏荷稍微别过视线,看着他利落的侧脸,眼尾的泪痣尤为明显,狭长而上扬的双眼让他即使不笑也显的轻佻。
收回视线,继续低着眼看路。
周宁和垂眸,想到什么,拖着尾音,语气不太正经:“说起来——你和我奶奶认识?”
游夏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周宁和低笑,扬着眉,声音懒散:“我奶奶和我说的,你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去陪她老人家?”
“嗯。”游夏荷垂眼,小拇指不自
觉的勾了勾衣摆:“因为小时候我外婆也一个人在家,每次放学回来就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院子里。”
“后面碰到了周奶奶就也想起了我的外婆。”
周宁和听出来了她语气里的低落,没吭声了,漫不经心地垂下眼,顿了下后轻飘飘地丢过去一句话:“她过几天要来京城,她说想顺带见见你。”
游夏荷眨了眨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见我?”
周宁和低头很轻的应一声,喉结滚动了下,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几天她一个朋友过大生,所以要来一趟京城。”
“我见。”游夏荷很利落的答应。
周宁和挺意外的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那我回去和她老人家说。”
走到楼道,潮湿被隔绝在外,周宁和把伞收回,上面还湿答答地滴着水,他摁了下电梯往上按键,这才退一步。
游夏荷站在电梯门的另外一边,她悄悄别过眼,上下打量着旁边的男人。
眼下有片淡淡的青,眼睛耷拉下,或许是刚下飞机,还有一种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周宁和似乎是真的很忙,和高中时闲闲的模样截然不同。
还记得那时候学校里有人知道他选学美术的那一刻,有些人带着看笑话的心思,觉得他一个只知道沉沦在声色犬马中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会画画。
但他真的会,还坚持下来,甚至成了年纪轻轻就已经非常出名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