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杜争玄的眼睛一直盯着厨房,闻言起身出门端了只碗回来,递给中原中也看,白净的瓷碗里,赫然躺着一只刚打进去的生鸡蛋。
杜争玄说:“都不,叫鸡蛋黄。”
“……”
中原中也被安置在堂屋的一只小板凳上,坐得比较拘谨。这会他抬头看杜争玄,有点无奈。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的长相是有些相似的,眉眼深刻,唇线清晰,是那种锐利的俊美。不过中原毕竟年纪小,还没长开,湛蓝的眼睛因为视角显得柔和不少。
“……”
杜争玄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俩本来离得很近,这样一来拉开了距离,正好姥姥从厨房过来,把杜争玄手里的鸡蛋碗拿走了。
她还说了杜争玄两句什么,中也没听懂。
杜争玄被说了显得不太乐意,把客人抛下,追着姥姥去了厨房,黄狗也爬起来跟着杜争玄走了。
被留下的中原中也看看茶几上放着的蜜瓜,有点犹豫要不要抱着瓜也去厨房。
不过很快,两人一狗的火车就又开回来了。
这次是杜争玄的姥姥在最前面,还端着刚才那只鸡蛋碗,笑吟吟地递给中也,说了句什么。
碗里的鸡蛋已经用滚沸的水冲开了,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闻起来甜丝丝的,可能是加了糖。要不是中也戴了手套,几乎都有些端不住。
杜争玄这回没给翻译,她直接对着中原一伸手:
“给我。”
“啊?好。”
中原中也还没搞清什么意思,杜争玄已经伸手把碗接了过来,一口气全喝了。
两个人都没来得及阻止。杜争玄喝完,被烫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缓了半天才开口,对着她姥姥说的:
“弗是说过只是同学?倷帮帮忙……”
她姥姥出去给她接凉水,把水杯子塞她手里就往外走。杜争玄追上去,两个人一块儿去了厨房。
中原中也被独自留在堂屋,他客人的身份好像只象征性地存在了那么一会儿。现在谁也不把他当外人了。
他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避嫌出去。腿上传来暖烘烘的触感,是二黄转悠转悠,走到他脚跟前趴下了,眯着眼看着像已经睡着了。
虽然是夏天,但堂屋里还是有几分凉意在,被这么一趴倒也不觉得很热。
中原中也看看趴他脚上睡得安生的小狗,犹豫犹豫,又坐下了。
他虽然是黑手党,但也确实是心性好。别人礼礼貌貌地对他,没什么原则性问题,他也就特别好说话。
在他看来,其实杜争玄拆个墙、给轮胎放个气什么的都是小事。现在没人理他,好吧,那他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等杜争玄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中原中也头靠着墙睡着的样子,手里还牢牢拿着他那顶礼帽。
好吧,看来是真的挺宝贝的。
第45章
杜争玄没把中原中也叫醒,而是出去找了台旧电扇回来。
堂屋里的插座线太短,她把位置挪了又娜、最后还是从其他地方拆了插排接上,才能让风扇对着一人一狗吹。
夏天毕竟还是热的,中原中也的发型好看是好看,就是在高温天气下显得格外厚重,额发已经有些汗湿了。
杜争玄听着扇叶嗡嗡转起来,中原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微微舒展,她就从堂屋出去了。
出门以后,杜争玄先爬上房顶把辣椒晒了。
然后她又理了理二黄的窝,去厨房把姥姥替下来,对付着做了点好入口的鸡蛋豆腐,把剩的一点挂面下了,翻出来咸菜一起摆上桌,勉强算凑了顿饭。
杜争玄看看时间,流水席摆在另一个村子里,按步行过去的话,现在出门就差不多。
她有那么一点想趁对方睡着了悄悄走,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他叫醒。
主要是担心他吃席时受欺负。
杜争玄老家这边的村子发展得一般。机械化农业还是受气候制约,仍然免不了看天吃饭。
但这也比国外很多地方强多了。纯靠种地虽然不能成为富豪,起码吃喝不愁。要是再开厂或是做点其他谋生,收入也很可观。
杜争玄和龙婉家就属于后一种。
龙婉家是开的食品加工厂,而杜争玄的妈妈读完书选择去市里工作,结后在市里定居,有车有房,算是生活富裕。
不过村里一些人评判他人人生圆满与否、用的是另一套标准。
在这套标准下,杜争玄家已经完全绝后,只剩杜爸爸和二黄、一外姓人和一土狗而已。
当初杜争玄的姥姥就是外地嫁过来,只生了杜妈妈一个孩子。
杜妈妈性格沉静内敛,工作地点又离家远。
杜姥爷在世时还好。他去世后,老家只剩杜姥姥和还上小学的杜争玄,村里有些人就开始明里暗里占便宜。
当时杜妈妈想把人都接去城里,杜姥姥不愿意。
一是杜姥爷去世时、杜争玄在村里上小学,她姐姐在城里读中学。
要搬去城里,给杜争玄办转学就挺麻烦,还有小孩子重新适应环境的问题。
而杜惊巧当时在城里也算半个留守儿童,父母都上班,她本来就要自己照顾自己。要是姥姥和妹妹再住过去,学习生活不可能不受影响。
第二点则是杜争玄猜的。她觉得姥姥是不舍得离开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小院。毕竟过去的时光与回忆都在这里,怎么舍得一走了之?
杜姥姥坚持,而杜争玄的妈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先同意了。
后面那一两个月杜争玄不太记得了,她就记得之后放暑假,杜惊巧从城里杀回来了。
杜惊巧回来衣服都没换,就开始打小孩。
她按年龄开始揍,揍完小学的又去揍初中的。男生发育普遍比女生晚,杜惊巧又学过武术,杜争玄觉得她打高中生说不定也打得过。
不过村里没有高中,所以杜惊巧只打到初三的学生,然后就把目标转到大人身上。
等杜惊巧回城里补课的时候,村头大白鹅看见她都缩脖子绕着走。
临走时,姐妹俩在村头依依惜别。杜惊巧打量了一下妹妹的小身板,客观评价:
“感觉我走了之后你要挨揍。”
小学生杜争玄怀抱着鸡蛋黄,很傻地歪头问:“为什么?”
处在换牙期的杜争玄缺了个门牙,说话直漏风。
“……”杜惊巧捂住妹妹的嘴,等看不见那个黑缺了之后,才继 续说:“不为什么。要不你也去学武术吧……记住上牙掉了埋土里,下牙掉了扔房顶。”
杜争玄说不出来话,就猛点头。
她小时候很听姐姐的话,马上把兴趣班从跳舞改成了武术。
村里送孩子学特长,都是去镇上的文化宫。
小镇师资条件就那样,跳舞跟武术都在一个活动厅里,左半边随着音乐压腿下腰,右半边猛猛侧踢腿后空翻,总之都在硬水泥地上铺个软垫就开干。
而杜争玄从左半边挪到了右半边。
后来她真挨了几回揍。在熊孩子的铁拳并文化宫水泥地的作用下,杜争玄换牙的速度飞快。等她乳牙全换完的时候,村头大白鹅也开始敬她三分。
在这个过程中,杜争玄无师自通了一件事:很多人不是因为你讲道理就讲道理,他们是害怕你动拳头才讲道理的。
而如果你一边讲道理、一边动拳头,那基本无敌于天下了。
而杜争玄,在被弄去寄宿学校接受文明洗礼的狂风暴雨前,她在村里无敌了好几年。
尤其在吃席这件事上。
杜争玄老家这片每逢吃流水席,那场面就跟打仗一样。
倒不是说真贪那点东西,主要是周围十里八乡都是熟人,平时难免有摩擦。吃席的时候有人吃得凶了点,就有人会觉得都是交一样的钱、在同一张桌上,别人多抢了、自己不就吃亏了?
也不知道是谁兴起的,场面是一年比一年凶。
血脉觉醒后的杜争玄最凶。
她也反思过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但转念又一想,不行,她不能露怯。她是家里的门面。
之所以最开始先邀龙婉,也是因为两个人乡里乡亲、都知道这场面该怎么做,不至于开席目瞪口呆。
当时去邀请中原中也时,杜争玄心情就很矛盾:既不太想被拒绝,又不不太希望对方同意。
结果现在拉拉扯扯真来了,她又开始后悔,担心中原中也受欺负。
杜争玄到处走来走去,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龙婉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一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杜争玄精神一振,立马按了接通:
“怎么样?能来了?”
“没问题,”龙婉在电话那头给她打包票,信誓旦旦,“告诉我地址在哪儿,保证半小时内赶到。”
杜争玄很高兴,开口想报地址的时候,忽然在龙婉那边的背景音里听到一段很熟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