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节自习结束,下课铃刚响几秒,纪律委员就来了。
  她传达了年级主任强调的纪律精神,说鉴于是初犯,只象征性扣了0.01分,让中原以后注意,抓紧时间适应学校环境、珍惜宝贵时光,争分夺秒学习之类的话。
  都是杜争玄很熟悉的内容。
  然而,她在说完这些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对着中原中也一伸手:
  “你还带手机了是吧?上学不让带,阎总说先收到他那里去,等你下了晚自习再去找他拿。”
  “……”听着翻译器里传出来的声音,中原中也的目光可疑地飘忽了一下,然后他说:
  “我没、带,手机。”
  这个借口通常是管用的,一般来说只要藏得够好,不被找到,纪检部再怀疑也没办法。
  而且如果不是老师到场,一般学生之间互相检查的话,都是能放过就放过了。
  比起这个,杜争玄更好奇的是,中原到校也就一节课的时间,她作为同桌都没看见他拿出手机来,别人是怎么知道他带了手机的?
  纪律委员马上就解答了她这个疑惑。
  “校草同学,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纪律委员说:“但这回我是真没办法,阎总他直接搜到了,你狡辩都没得辩的。”
  杜争玄:“…… ?”
  “是不是这个?”
  前座龙婉掏出来手机给她看,看着蓝牙搜索界面上「中原中也的iphone」,杜争玄沉默了。
  不是她说,这未免有点太不背人了。
  “谢谢配合,下次记得给你手机改个名。”
  纪律委员拿着中原中也的手机走了。
  然后又上了两节自习,又有三个老师来检查抬头情况。这么挨到十点下晚自习的时候,杜争玄觉得中原可能有点想回家了。
  不是说小区那个租来的家,是指海对面那个。
  她犹豫犹豫,还是叫住他,说:“那个、明天早上六点半到校,这你知道吧?”
  中原中也停住了,他回头看杜争玄:
  “……?”
  尽管一句话没说,杜争玄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她点头说:
  “是,我知道现在已经十点了,但是明天就是六点半到校,是「到校」、……算了,明天你跟我一起走吧,方便吗?”
  翻译器叽里咕噜把她的话翻译完,杜争玄看着中原点了点头,她松了口气:
  “那明天六点十五门口见,千万别迟到,迟到我不等的。”
  中原很认真地又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
  杜争玄觉得这挺神奇,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磕磕绊绊说中文跟说母语时、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离开教室走了段路,想了想又折回来,对中原说:
  “中原さん、君のhaircut、服の中隠れて、not cut 也ok(你的发型不用剪,藏在衣服里也可以)。”
  她边说着,边用自己并不存在的长发示范了怎么把小辫子藏到衣服领子里。
  其实这么干的时候,杜争玄心里有挺强的负罪感。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因为贪图人家美色表现得太殷勤了。
  其实换了别人,就算两人住对门,她顶多保证早上起床的时候去叫一下门,绝不会说两个人一起约着走的。
  人等人效率太低,有这时间她多睡会不是好的吗。
  但在美色面前,她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这也没办法,有这么帅气的同桌换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她这么干无可厚非……对吧?
  杜争玄一边这么想,一边心虚地用余光悄悄看周围,就怕龙婉出来打假,说「上回咱俩一起去打水怎么没见你这么乐于助人呢」。
  谢天谢地,龙婉早走了。
  杜争玄放心了一点。
  *
  答应了杜争玄的邀请,中也安心了不少,但同时心里涌上一股负罪感。
  原本他来这里的目的就不单纯,是为了谋取杜争玄身上的「某样东西」,搬到她家对面、转到她的班上…都是为了达成这项任务的手段。
  然而杜争玄不但热情地帮他融入环境,在横滨时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
  理论上来说,她对中也的身份和异能力应该一无所知,所做的那些事大概率只是出于单纯的善意。
  这让中也感到了一丝内疚。
  他很早就感觉到,这地方的同龄人都单纯得不可思议。
  跟太宰比不过是正常的,那家伙的心眼多得举世罕见。但这里的学生,跟他以往见过的同龄人都不一样。
  就像在白纸上涂抹上灰痕一样,他感到愧疚。
  这种心情很隐秘地在他心里慢慢生长,他有点出神,以至于没听到杜争玄叫他的名字。
  “聞こえてる(能听见吗)?”
  少女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中也回了神,开口要道歉,对方却先摇了摇头,把刚才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她还是那样中日英夹杂着说的,因为说的很慢不流畅,有点像小孩子那样的可爱,内容却很正经。
  她问:“月考的九科,你有没有哪科擅长的?”
  中也有点不明所以:“这个有什么影响?”
  对方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像是没想到他能问出这样的话,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
  “影响大了啊!要是有哪科你能考个第一,或者干脆出息一点,直接考个年级第一,别说上学带手机了,你就是上课玩手机,老师都能装作没看见。”
  中也回来的匆忙,他的那群翻译团队都没带回来,至今仍然留在横滨破解杜争玄的那份神秘语文试卷。
  而机器翻译显然不太通人性,他听了半天机械音,迷茫地问:“什么「出于兴趣(出息)」?”
  “是「出息」,就是考第一,to be number one,understand?”
  她解释了一会儿,最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没关系,听不懂也没事,长这么帅我会溺爱……”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快,大概是以为中也的那个翻译器不会收录进去。
  实际上那款实时翻译器尽管内置的翻译软体不怎么样,本身的硬件质量非常过硬,捕捉的话语范围超乎寻常地广。
  中也听懂了,但是他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就算是他也知道,要是对这句话作出反应会让场面陷入尴尬。
  所以他假装没听懂这么露骨的话,但是耳根悄悄烧起来了,还好杜争玄走在前面没看到。
  不经意的真情流露总比当面强调可信得多。
  两人互相道别回家后,中也回家后略微休整,又想起了他那位突然窜出来的哥哥。
  对,那个被称为「暗杀王」、并着手打算杀掉他朋友的魏尔伦,自称是他的哥哥,说外人都无法理解他们所面临的孤独blabla……
  换平常中也可能会听听,弄不好还会反驳。
  但那会儿他刚回横滨不久,后遗症还在,他有点晕字。尤其是这种意味不明还长篇大论的输出,他听了就烦。
  结果一点没听进去,完全没搞懂那个「魏尔伦」究竟在说什么。
  中也只记得,他在对方长篇大论完后冷笑了一声,说:
  “首先,只看头发和眼睛颜色,我们是亲兄弟的概率就很低。你知道隐性基因和显性基因吗?你知道孟德尔吗,他是一个种豌豆的……”
  ——停!
  在记起一些令人烦躁的论调前,中也主动停止了回忆。
  他收拾了下心情,先联系了还在横滨的那些朋友。遭到魏尔伦袭击后,他们都有所准备,基本上全部进入了保命模式。
  魏尔伦尽管强大,但几个人分散开来各自保命还是有胜算的。
  更何况魏尔伦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
  按魏尔伦自己的话说,那些人都想利用中也,而他只是「将束缚着你的绳索一根一根地斩断」、「给你自由」、「这是兄弟之爱」。
  这不有病吗。
  中也觉得这人完全沟通不了。
  现在他从横滨离开,有海关的限制,魏尔伦一时半会儿追不到这来,其他可能受波及的人也都有了准备。
  听说魏尔伦几天前就从横滨销声匿迹了。
  他愿意就此放弃当然最好,但估计不太可能……
  中也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先给手机换了个新的名字,然后又联网处理了一些横滨那边的事务,一直到凌晨才休息。
  他还记得第二天6:15集合的事,但不以为意。
  这时间虽然早点,但他还是能起来的,以后找时间再休息吧。
  第二天,杜争玄6:10来敲了一次他的房门,6:15和他一起出发。
  这回中也完完整整上了早上的两节早读加四节正课,早读全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隐约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趴在桌上。
  他原本有点担心打哈欠被太宰看到、会又被揪着嘲笑一番。
  然而余光扫过去,中也惊讶地发现那个太宰竟然也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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