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无折、无折公子,有话好说,又何必大打出手?”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不如我们坐下谈谈?修真界皆知我沧澜岛的待客之道,绝不会怠慢你!”
  一面打着,岛主一面好言相劝,唯有眼角余光满是阴狠。
  在逸海居彻底成为废墟之前,带着人四处平灾的青黛终于现身。
  没想到不过一盏茶功夫,父亲的仙府已经破败成这样。
  青黛看着那位将岛主压着打的皎月般的身影,又看向避在一边的郁安,“……玉尤道友,这是?”
  郁安低眸,当着青黛的面将掌心捏碎的那颗灵丹丢掷在地。
  青黛闻见了那抹淡香,神色一变。
  另一边,岛主已经应付不住,扭头大喝:“还不前来相助!”
  他扭头的功夫,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皮已经被剑气挂出血迹。
  青黛神色一敛,急忙带着一众修士迎上来。
  然而就算沧澜岛众人一齐出动,逸海居原本的几个元婴期也加入战局,一时也与实力大增的薛无折难分胜负。
  应战的人众多,薛无折却只挑着空隙逼近岛主。
  青黛等人立即涌上来掩护岛主。
  但薛无折体内灵力燃得正旺,又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劈开一条出路,直逼岛主眼前。
  沧澜岛主大惊,迎战时还不忘攻心:“薛无折,你来我沧澜岛究竟意欲何为!为了岛上仙草?灵丹妙药?还是灵泉池水?”
  眼见着薛无折挥断一道刺向郁安的剑尖,他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炉鼎,你是为了这个炉鼎!”
  他指着观战的郁安,“无折公子走这一趟也是为了炉鼎啊!”
  青黛愕然:“父亲!”
  岛主没回应她的阻止,立即飞身上前,想要捉住筹码。
  但郁安手中灵刃也已恭候多时,见这人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直接挥刃劈下。
  岛主一时不察,直接被裁断一指,一时失声。
  “……!”
  郁安唇边绽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沧澜岛主,年事已高就好好保重身体,何必贪恋色欲?”
  说话间,那略显妖艳的五官如水浮动,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漂亮又高傲,正是那曾经以跋扈闻名的郁安仙居!
  玉尤,玉尤,是谐音郁字。
  那辛、木二字,便是取自薛字。
  辛木就是薛无折!
  师徒二人竟演了一出这样大的戏!
  “岛主终于清楚状况了?”提着重剑的薛无折重新出现在他身后。
  心神俱震的岛主没能反应过来,直接被这一击震飞数丈,落到一堆残垣乱瓦中。
  “父亲!”
  “岛主!!”
  一众惊呼下,岛主最先关注的是自己手下的乱瓦。
  白玉瓦,青光石,是已塌的永虹阁。
  地动源自护岛结界,他看见了地道方位被灵力冲开的大洞。
  先辈的底蕴藏书,震慑海兽的威凛结界,全完了!
  没了地底的灵剑威压,灵力断流,地面亮起金光,一点一点,如同树根延绵。
  ——找寻已久的灵脉大阵终于显现眼前。
  原来整座岛都挥就了阵法,永虹阁地底封印便是阵眼。
  沧澜岛小辈们一时惶然,对骤亮的阵法无所适从。
  所有的不堪陷入人前,岛主再看向执剑的二人时已然声音阴冷:“实在欺人太甚——”
  那深黑到极致的瞳孔泛出鲜红,不详又诡谲。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郁安心中惊异,薛无折站到了他身前。
  “是魔气。”
  “魔、魔气,有魔修!”
  “沧澜岛为何会有魔修?!”
  青黛面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岛主。
  黑雾自断指的人身上流出,薛无折冷漠定论:“你入魔了。”
  岛主缓缓起身,“既然撞破了,那你们都该死。”
  话音刚落,数道黑色身影自暗处飞出,形如鬼魅。
  为首的那人对薛、郁二人抬抬下巴。
  “无折公子,郁安仙君,久仰久仰。”
  薛无折嘴角微勾,握紧了手中重剑,“来战。”
  之后的事情犹如做梦,郁安记不清到底目睹了多少血光,只知薛无折与涌现的魔修鏖战许久,以一己之力将那些鬼魅之士一一击败。
  郁安只能自保,执刃砍了几个没眼色的人,见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当机立断逃到薛无折身边。
  两人目光于混乱中交汇一刻,蜻蜓点水般,而后各自移开。
  “护我周全,你说过的。”
  “这是自然。”
  最后,满地魔修残肢散落。
  而浑身魔气的岛主力竭倒地,安顿完那群惊惶医修的青黛及时拦上来。
  “无折公子,沧澜岛已受重创,我父亲也已重伤,请你住手。”
  沧澜岛主接受了事实,哀声道:“薛无折,纵然郁安是难得炉鼎,你也不必大打出手成这样!杀得片甲不留,再大的仇怨也该消了。”
  薛无折拭去了面上血迹,平淡道:“还不够。”
  “什么?”
  “我说不够,”薛无折眸若冷星,盯着地上一脸灰败的岛主,“我做的远远不够。”
  他将委地的重剑扬起,在面前两人警惕的目光中,轻声开口:“沧澜岛主贵人忘事,也该知我姓氏。我来此地,只为取回家中遗散的东西。”
  “胡言乱语!”
  薛无折摩挲着剑柄,那流畅凌然的剑身像是在回应,散出莹亮光辉。
  这是沧澜岛主从未见过的温驯。
  “这辉寒重剑,是我祖父灵剑,岛主将它压阵数年,可曾有一点感激?”
  岛主身体僵住了,立即去拍发愣的青黛,“快、快去点传讯香,知会其他宗门……”
  薛无泪对他的惊骇视而不见,笑盈盈地举起辉寒剑。
  “灭我薛氏一族时,你们五大宗得到的东西太多,无尽珍宝,云砚山的永世灵脉,手中染满我薛氏鲜血,又怎么还得清呢……”
  岛主彻底慌神,提着青黛的衣领将她甩楷开,“快去点香!”
  青黛落地,对上父亲急切的眼睛,沉默地提裙往外赶。
  她最初还能大步向前,可渐渐脚步放缓。
  听着身后父亲的惨叫,她睫毛震颤。
  前行的脚步不断放慢。
  最终停了下来。
  沧澜岛主还有意识,恨铁不成钢地喊她:“青黛——”
  青黛回头,却是看向眸光森寒的薛无折。
  薛无折无视了她的注视,轻飘飘地挑去了岛主的手筋。
  惨叫声太难听,薛无折歪头看着岛主血泪纵横的脸,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再挥剑时,剑芒直指聚灵丹田。
  先于长剑落下的是急切的声音。
  “请住手!”
  反身回来的青衣女修半跪在地,对薛无折恭顺地行了一个大礼。
  “无折公子,欠您的东西,沧澜岛愿尽数归还。你的要求,我们都尽数听从,只求你饶岛主一命。”
  血泊中的沧澜岛主还在怒喝,跪地的女子满面平静,看人的目光诚挚又恳切。
  微风轻拂,吹干树头最后一丝水汽。
  在漫长的烟雨后,乌云散尽。
  ——太阳出来了。
  郁安被丢到整座沧澜岛唯一的铸清灵池边时,还处于状况之外。
  白衣染血的薛无折俯身脱他衣服,郁安捉住他的手,“青黛真的同意要将铸清池给你?”
  “不然?”
  杀了太多魔修,薛无折眸中是麻木的冷意,一边就着郁安的手剥他外衣,一边冷嗤道:“留她父亲一条残命就该千恩万谢,何况只是要个池子。”
  这个池子可是沧澜岛数百年来视若珍宝的无竭仙泉。
  即使是其他灵泉尽数干涸,这里也是如临春月,水润天泽。
  若是给了薛无折,沧澜岛此后治病救人未有奇效,威名只会大打折扣。
  郁安漫无边际想着,回神时已被脱得只剩一件里衣。
  他推开薛无折,“够了。”
  手掌摸到一片濡湿的温热,郁安动作一顿,“薛无折,你受伤了?”
  薛无折不答,将他丢进了铸清池里。
  一入池水,铺天盖地的灵息穿过肌肤,将本就勉力支撑的经脉狠力净洗。
  先清污浊,再补残破,清净根骨,后塑灵体。
  唯一要做的,便是忍耐。
  郁安忍着全身的刺痛,搭着池边的岩石,“……你伤得很重?”
  薛无折冷漠地睨着他隐忍的脸,“师尊还是先担忧自己吧。”
  关心被堵了回来,郁安自讨没趣。
  在岸边的石头上靠了一会,他熬不住延绵不断的痛楚,只好撑在池沿,竭力适应池水的效力。
  修补经脉的过程无疑是漫长而痛苦的。
  铸清灵池水汽漫天,水中却冰冷刺骨,毫无温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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