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隆冬之时,赵远之回京了。
  去年赵远之从国君处得了闲差,做了个低阶武将,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只能跟着老将学练。
  暮春时他听闻西边有悍匪出没,便自请出征,要去历练历练。未曾想这一历练就是大半年时间,悍匪狡诈,赵远之花了点力气才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赵远之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述职,而后又赶去东宫看看太子。
  太子无恙,依旧傲慢,在听赵远之问起郁安的时候,冷笑嘲讽:“你怎么老记着我的这个妹妹?”
  赵远之干咳一声,说自己是例行关心。
  只是这份关心太过,郁安敬谢不敏,被一担担送到府上的礼品晃得眼疼。
  浮雕玉石,厚密毛毯,尽是西部盛产。
  礼虽先行,但送礼的赵远之却迟迟不到。
  郁安耐着性子等了几日,无果,索性披上大氅,拿着礼品单就找上门去。
  “赵远之——”
  赵远之本想修养几日恢复形象,没想到郁安会杀上门来,惊得直接从椅上蹿了起来,竟比带兵打仗还要紧张。
  “玉安妹……”剩下的称呼被郁安眼神一扫,生生憋了回去。
  赵远之强装镇定地改口:“玉安公主。”
  这个称呼也没好到哪去。
  郁安懒得再纠正,直言道:“你送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赵远之挠头,“是从西边的特产,不值几个钱,想着公主会喜欢,就顺手带了回来。”
  那些玉石很通透,想来也价值不菲,郁安不想欠他人情。
  “太贵重了,我不要。”
  “这算什么贵重?都是边民塞进来的。听闻前些日子京中各家大族的公子,都陪着公主赏玩风光,很是快意。”
  赵远之向郁安走近,“怎么那些公子送的东西,公主就要收?”
  提到这个,郁安不甚在意地笑了,“都是酸诗,顺手就烧了,自然不会想着归还。”
  赵远之接道:“那玉石和毛毯你不喜欢,也都烧了罢。”
  这人杵在自己面前,郁安头都没抬,“玉石可烧不得。”
  “那就摔了。”
  郁安眉心一皱。
  赵远之盯着他越发精致的眉眼不放,稳着声音说:“玉安公主,我想娶你。”
  郁安诧异抬头,“你疯了?”
  赵远之对他一笑,“我说过的,公主若是走投无路,就考虑考虑你远之哥哥。”
  这是很久前的妄言,那时郁安就觉得赵远之这人不对劲,谁会向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妹妹”求婚,此人多半脑子有问题。
  不过郁安倒没想到,赵远之这有问题的脑子,竟然现在还没恢复正常。
  这次求娶,礼肃那个碍事精不在,赵远之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对上郁安的眼睛,心脏就砰砰响个不停。
  他维持着沉稳,“公主也不必急着拒绝,可以慢慢考虑。”
  “那些公子哥多是不堪大用之辈,没有才学只空占着父祖功勋。”
  “才权皆备的人少之又少,论起家世人品,我断言他们必不及我。”
  “何况,陛下已经在催你成亲了,对吧?”
  第127章
  在赵远之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郁安从容一笑。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赵远之也笑,“我回京已有几日,这些消息不必打听都会传进耳朵。”
  郁安扫他一眼,“那你应当听过公主克夫的事。我若说这是真的,你当如何?”
  赵远之摆手道:“我命格很硬,不怕这个。”
  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令人窝火,郁安不再和赵远之争论,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赵远之立即就维持不住淡定,急步跟上来,“公主!玉安殿下……”
  “……”
  “殿下殿下,你会考虑我的吧?”
  被紧紧追着不放,郁安很不耐烦地回答:“不考虑。”
  赵远之一愣,“为何?”
  郁安直白道:“我不喜欢你。”
  “这个不是问题,”赵远之自我安慰的水平一流,“我会让你喜欢我的,到那时,你就答应了,对吗?”
  郁安不理会,径直走出了将军府。
  为了得到郁安的喜欢,赵远之接下来付出了很多努力。
  郁安把玉石毛毯退回来,赵远之就给他送更贵重的。
  郁安拒不接受,赵远之就将那些财宝往公主府门前一放,也不收回。
  郁安不想见他,赵远之就守在公主府外,也不管那些百姓如何指点,衣摆一掀往台阶上一坐。
  每日到点来到点走,如是坐了几日,京中人都对公主府门前的小将军有所耳闻。
  有好事者问起,赵远之就说自己憧憬公主已久,特来孝敬。
  他生得痞气,不笑时却显出正派,被问起听没听过克夫传言时,还能吊儿郎当地说自己不信这个。
  于是京中开始传,这年轻将军是个痴情郎,为求得公主芳心,竟将生死置之度外。
  传言越发离奇,郁安听得眉头紧蹙,下令放赵远之进门了。
  赵远之深受鼓舞,公主府来得更勤了,稀奇古怪的东西送了一大堆。
  郁安全部退了回去,提笔要给礼肃写信抱怨,想了想又停了笔,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打扰礼肃了。
  这半年他又送了两封过去,礼肃在中秋时回信了——
  [阿郁安好,吾亦无恙。团圆之时,愿卿喜乐。]
  竟是掐着时间送的信。
  收起信纸,郁安推开窗,恰好看见微风吹开云雾。
  圆月出来了。
  耳边传来久违的进度上涨提示。
  原来天各一方的两人,此刻都在抬头望月。
  腊月里下了雪,郁安披了件银鼠毛氅衣立在窗前,院中池塘冰冻一片。
  范泉的声音很闷:“殿下,本月账本。”
  礼肃留下的郁姓商户仍在运作,这些日子都是郁安做主打理。
  郁安头都没回,“来窗边。”
  范泉抱着账本来到窗边,瞧见郁安雪白的面色,不由挑着眉多说了一句:“殿下还是少吹些风。”
  这一年里,范泉也见过郁安生病,双眸紧闭缩在床上,脆弱得像是即将消逝的霜花。
  郁安不以为意,对他伸手,“账本。”
  范泉将账本奉上,悄无声息退下了去,心底估摸着要不要修书一封,状告公主不爱惜身体的事。
  不听话的青梅竹马,还需主上亲自磋磨才行。
  赵远之缠郁安缠得太紧,以至于年宴时国君都问到这件事。
  眼看着国君开始考量这人做驸马的可行性,郁安及时划清界限,“赵小将军重情豁达,与皇兄结友多年,如今这般,只是顺带着照拂我罢了。”
  梁嗣呵呵一笑,低头喝了口酒。
  国君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沉吟过后,说起了其他事。
  话题就此揭过。
  进入到春日时,赵远之依旧热情不改,在郁安面前露面的频率很高。
  看着因为自己多分去一个眼神就开始傻笑的人,郁安觉得头疼,“赵远之,你真的疯了。”
  “我没疯。”赵远之弱弱纠正。
  郁安烦躁地揉了一下额角,“你这样,别人会以为你真的喜欢我。”
  赵远之咳嗽一声,“我本来就心悦你。”
  对上郁安稍显愕然的眼睛,他有些尴尬,“我喜欢你,从你用剑抵着我就开始喜欢了。不然,为什么总在你面前晃?”
  郁安叹气,“我以为你是想找事。”
  “那我让你嫁给我的时候,这意思够明确了吧?殿下竟然不知?”
  这人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的概括。
  郁安无力扶额,“我还是觉得你疯了。”
  “我是喜欢你!”赵远之冤枉至极,“我喜欢你,玉安公主,我要娶你。”
  “喜欢我什么?”
  “……”
  赵远之不说话,目光落在郁安脸上。
  那一刹那,郁安福至心灵,“喜欢我的脸?”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赵远之从前只当梁嗣的这个妹妹是只柔弱的兔子,直到命门被抵,才知对方是朵凛雪的花。
  赵远之不敢说这些,梗着脖子说:“你长得好,性子也好,所以我喜欢你。”
  郁安兀自一笑,从他慌乱的眼睛里得出了答案。
  赵远之的肤浅合情合理,郁安不予点评,阴暗地想着若是对方知道他是男子,回想如今的事怕是要恶心得不行。
  之后,赵远之仍是时不时上门来,同郁安聊天闲玩,或是邀约出游。
  奇怪的是,郁安竟不再抵触,反而笑意盎然,看向赵远之的目光带着几分诡异。
  赵远之心底发毛,但又因为郁安态度的转变而高兴。
  他们并肩出现的场合太多,所有人都觉得二人好事将近。
  将军与公主青梅竹马,确实是一段佳话。
  将这些日子的憋闷连本带利还给赵远之以后,郁安玩心消散,正准备摊牌和这人聊一聊,却收到对方又要出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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