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但还没等他想好说辞,郁安又开口了:“我认为,凭演技实力取得角色这个想法没错,王先生您觉得呢?还是说您有什么高见……”
“您说得对,我很认同您的说法!表演艺术就该信奉实力!”
对郁安说的话,王通达不敢反驳半个字,哪怕对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月亮从北边落下都是对的。
郁安看着他,语气很真挚:“能得到王先生的认同,我很高兴。”
视线一转,他看向旁边的女人:“这位小姐也和我看法一致,对吗?”
女人眨着星星眼猛点头:“当然!”
模样不同于方才拒绝潜规则的严肃认真,显出几分年纪尚小的可爱来。
郁安眼中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又转回来对王通达说:“既然大家意见相同,就不要再争执了,一团和气最好不过。”
在得到王通达的疯狂点头后,郁安淡声告辞,并不理会对方态度热络的挽留。
一离开角落,王通达也不敢再纠缠。
他咖位不大,在宴会大厅里边根本排不上号,更别说和大佬抢交流机会了。
王通达胆子没大到能搞出当面答应背后打压的那类事,被威胁的女人演艺事业暂时安全了。
郁安以为此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准备提前离开时又被叫住。
“郁老师!”
郁安转头,看清了小跑着跟出来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吗?”
女人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站定了,神色郑重道:“郁老师,谢谢您帮了我。”
她的嗓音太柔和,像是江南的一场细雨。
郁安并不在意:“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女人摇头,诚挚道:“我很感激您帮助,对您来说或许是小事一桩,但对我而言,无条件施予的援手实在很可贵。”
她的较真不令人反感,那双眼睛大而清澈,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无法回应对方的热情,郁安只好顺着她的话回道:“嗯,也好。”
“谢谢您!”
女人又表达了一遍感谢,对着郁安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叫牧千云。郁老师,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会努力的,直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能放在和您一样的位置。”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郁安眉间一动,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明白了她过分炽热的眼神是来自对偶像的崇敬,郁安还是礼貌地鼓励她:“只要努力,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不过是个平常人。”
牧千云想说他一点也不平常,但看着偶像那张矜贵冷淡的脸又望而却步,只好又笑了一下,“谢谢郁老师!”
竭力保证语气里的沉稳,尾音却透着被鼓励后的欢快。
在回程的路上,郁安一直在想“牧千云”这个名字到底在哪见过。
直到小徐将车停在酒店门口,郁安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是在系统的控制面板上!
世界剧情的最后,万花丛过片叶不沾的气运之子找到自己命定的爱人,故事走向大团圆的结局。
她是卓承未来的妻子!
车已经停下半天,见郁安还望着车窗不动,小徐小心出声提醒他:“郁老师,已经到了。”
郁安转过脸,小徐被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吓到:“您不舒服吗?”
郁安松开了攥紧的双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
他下意识去开车门,第一次居然因为手指无力而没打开。
被小徐塞了一个口罩在怀里,郁安没心思戴,下了车就急步进了大门,强装镇定地走进电梯。
好在时间太晚,他没遇上一个人。
郁安也管不了有没有遇上人、会不会被认出来这种事了,头脑有些发昏。
他怎么忘了,这个世界是文本衍生出来的。
卓承是气运之子,他的故事是一开始就被设定好的,世界也因此运转。
牧千云是他的命定之人,是他的一生所爱,是他所有的情起与情终。
而“郁安”只是一个过客。
一纸协议是剧情设定,一起共事是郁安有意为之,连那70%的收集度都是通过不断的接触强求来的。
数值卡住原来不是缺场东风,而是因为对方对他的感情不是爱。
不是爱,他只会爱上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郁安。
电梯门合上,四面都是反光玻璃,郁安这才发现自己表情太难看了。
他想像往常一样,熟练地戴上符合人设的假面,却艰难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不仅做不出表情,心脏也疼得像要死了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告诉自己:你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人吗?什么时候开始要求人家只爱你一个了。
一次两次不够,难道还求生生世世吗?
别贪心,你的目的只有一个。
郁安闭上眼睛,将猛烈的心跳平复下去,睁眼看向电梯显示屏,慢半拍发现,自己进来这么久一直忘记按楼层。
真是被这件事搅得心神大乱了。
郁安自嘲一笑,按了楼层后,靠在了电梯侧面的墙上。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郁安低垂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双拖鞋上。
来人轻声叫他:“郁老师。”
郁安的视线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上移,依次滑过对方的长腿,窄腰,宽肩。
最后避无可避般落在对方张扬帅气的脸上。
气氛沉重而古怪。
卓承笑了一下,没问他去哪了,只抱怨般说道:“郁老师,你回来得好晚啊。”
郁安看着卓承含笑的眼睛,没说话。
他目光里的含义太多太重,卓承没读明白,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时也没敢说话。
时间到了,电梯门自动要合上。
卓承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又低声喊他:“郁老师。”
郁安抽离目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步履不停径直往房间走,“我累了。”
他的声线本来就冷,此刻像是淬了冰渣似的。
“你怎么了?”
卓承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酒味,还有一点女人的香水味。
郁老师去哪了?
喝了酒吗?
又醉了吗?
在郁老师身上留下气味的女人是谁呢?
卓承被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心乱如麻,下意识紧跟着郁安的脚步往前走。
一直到房间门口,郁安转过身,皱着眉头问:“有事么?已经很晚了。”
他的神色漠然又疏离,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烦躁。
卓承讷讷道:“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郁安恍若未闻,刷卡开了门,抽身进去。
他对卓承淡淡说了一句“我要休息了”,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直接关了门。
卓承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哑声开口道:“晚安,郁老师。”
第88章
从那天开始,卓承明显感觉郁安对他的态度变了。
以前即使平淡如水,偶尔也会掀起波澜,像座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春山,能靠近、能触碰,甚至能在郁安的默许下更进一步。
但现在,宜居的春山变成了辽阔旷远的冰原,任何生灵都被严禁踏足,寒风过境,四野无人。
卓承失去了靠近的权利。
他猜不明白郁安的想法,只知道郁老师正在一步一步远离自己,想要退回最初的状态。
回到有名无实的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或是更疏离的,用一起拍过戏的合作伙伴之类的词汇定义。
卓承觉得不知所措,想问为什么,却总是被郁安避而不见,连为两人整理妆面的化妆师私下都问他是不是和郁老师闹矛盾了。
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做,那个人就已经要转身离开了。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每天的拍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远山雾色》的剧情进一步展开,在季远哭着说自己以后会听话后,逃犯发现这个宠物真的变乖了很多。
喂饭不会被打掉,擦脸不会被拒绝,哪怕逃犯一时兴起像摸猫一样摸他的头发,季远也只是僵硬一下就顺从地低下头。
他表现地无害又听话,但却很少再说话了,一问一答,一令一动,安静坐在房间里的时候像个漂亮的花瓶。
逃犯对此没有异议。
他不在意自己的宠物无伤大雅的任性,只要对方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随着时间推移,季远的话更少了,往往好几天都听不见一句。
逃犯回想起他清如冷泉的嗓音,竟后知后觉地觉得可惜。
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逃犯随心而动毫不顾忌,摸摸他的头发或捏一把清瘦的侧脸,见他平静得过分又作弄般去碰他睫毛。
往往这个时候,长而平直的睫毛会下意识颤动一下,眼帘抬高,露出那双薄翳纵横的寂寥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