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郁老师,”卓承比他先一步开口,悦耳的嗓音完全哑了,“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郁安动作顿住,手顺势就搭在他肩上,“哪样?”
  “把你放进冰柜里。”卓承说得很快。
  郁安抬起头,透过几乎完全蔽目的美瞳吃力地去看卓承的脸。
  看清了对方泛红的眼眶,他睫毛颤动了一下,有些无措:“你……”
  “我不会那样对你。”
  卓承替他擦去脸上干透的泪痕,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对你那么坏。我只想保护你。”
  郁安短暂地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他伸出手去碰卓承眼角的微光,摸到一点湿润,“你哭了吗?”
  “……”
  没等来卓承的回复,倒是先等到周围一阵压抑的尖叫。
  郁安:“……?”
  他寻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那几个爱凑到一起的实习小姑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像是察觉到了郁安的视线,立即默契地一哄而散了。
  “那个,两位老师,该补妆了。”
  拿着气垫唇彩的化妆师找准机会走上来,脸上带着和善而神秘的笑容。
  卓承默不作声地松开了郁安。
  郁安对着化妆老师平静地说了句“麻烦了”。
  坦荡得叫人不好意思多想。
  ……
  逃犯救出了失温昏迷的季远。
  他行云流水地将人抱上床榻,将衣物除去后把人裹进被里,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用体温为他回暖。
  很久才恢复一点温度。
  季远意识的还混沌着,身体却先醒了过来,下意识就往唯一的热源上贴。
  逃犯很冷静,任由变得听话的宠物蹭进怀里,伸手抱住了对方瘦削的身体。
  逃犯是心如止水,但卓承心乱如麻。
  又一次叫停拍摄,乔放恼火的声音响彻整个片场:“卓承你又在cos木头?!自然一点好不好!还有,你抱的是自己的宠物啊!不要给我一脸娇羞的!你会对着自己养的猫猫狗狗脸红吗?!”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卓承生平头一次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抱歉,乔导。是我的错。”
  他耳廓红得太狠,像日暮的晚霞,连成色泽一片。
  郁安还被紧紧裹在被子里,轻声安慰他:“不要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呢?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上半身没穿衣服的郁老师就窝在他怀里啊!
  卓承脑袋快冒烟了,觉得好像还能闻到郁老师皮肤上淡淡的香味,有些呼吸不畅。
  他被针扎了一样逃出被窝,去给发脾气的乔放道歉,又申请了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乔放同意了。
  卓承松了口气,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平复自己莫名其妙的慌乱和被多次叫停的郁闷。
  出道至今从没出过这种岔子,他盯着墙角的缝隙发呆,烦躁得想抽根戒断已久的烟。
  “不用想太多。”
  卓承回头,看见披着外套的郁安正站在自己身后。
  “郁老师?”
  “我和乔导说了,等会拍摄驱散非必要的工作人员。这样或许会自在一些。”
  这种做法一般是在拍摄亲密床戏才会用到,嗯,用在《远山雾色》最大尺度的这场戏里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用把我看得太重要,”郁安坐到了卓承身边,温声教他,“把我当成其他东西,一枝花,一棵草,一块石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喜欢的。”
  只要是喜欢的,什么都好吗?
  卓承眸光闪动着看向他的侧脸,过了一会,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60%!]
  休息时间结束,卓承表情无波地投入剧情,又一次抱住郁安的时候,手臂还是收紧了一下,然后虚虚搭着那层光滑的皮肉不动了。
  这场搓磨已久的戏终于过了。
  逃犯成功救回了季远。
  死里逃生的季远没再选择逃跑,但也没有再对逃犯露出过温和的笑容。
  这是情理之中的,得到什么就势必会失去其他的。
  逃犯已经得到了豢养他的资格,自然不会再强求其他。
  做人不能贪心。
  他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开始顺着自己的心意进一步驯化他的新宠物。
  这次他想给宠物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逃犯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是父亲第一次施暴留下的。
  在滚烫的热水壶被故意摔碎在自己腿边时,逃犯的童年就结束了。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成人的劣性。
  伪装是敷衍而虚假的,暴力是无差别无止境的。
  这道烫伤痕迹意义非凡,逃犯允许它成为代表自己的印记。
  季远意识到这是不同以往的一天,从他打掉逃犯替他擦脸的手却没受到惩罚开始。
  不同寻常意味着危险。
  当被强拉着做到一楼餐厅的餐椅上、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沸水翻滚声音的时候,季远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但他低估了逃犯的危险程度。
  滚烫的物件靠近身体,高温水汽已经传到左侧手臂上,季远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逃犯端着滚烫的玻璃水杯站在他面前,手掌被高温烫得通红一片,还能若无其事和他说话:“季远,你又不听话了。”
  季远撑着桌面,色厉内荏地和他对峙:“你到底又想干什么?我这次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无神的眼睛望着逃犯的方向,其中带着最贴合逃犯审美眼光的阴翳与墨色。
  将杯子放在桌上,逃犯选择先和宠物洽谈:“你很乖,我知道。”
  抱着以理服人的想法,逃犯继续说:“你很乖,我喜欢听话的宠物。所以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季远问道:“什么礼物?”
  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秀气的眉毛紧锁着,没放松警惕。
  “我想送给你一个对我意义非凡的记号。”
  逃犯声音放得很柔和,重新将热水端向青年,“是这个——”
  季远大喊道:“拿开!”
  逃犯没理会他的拒绝,态度强硬地握住他的左手,手腕翻转就将玻璃杯里的沸水淌出来。
  季远猛然甩开了他,后退一步绊倒了桌腿,狼狈地摔在冰凉的瓷砖上。
  沸水被两人的动作弄撒,倾倒在干净发亮的餐桌上,水流四散,滴滴答答滴在地面上。
  逃犯视线薄凉地扫过一桌的水渍,将杯子搁在一角,听见倒在地上的季远对他大声说:“不要过来!”
  没提季远挣扎着闯出的祸事,逃犯抬步向他走近,“你好像需要我的帮助。”
  季远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就脸色发白,有些害怕地往后挪动。
  目不能视给他带来太多障碍,以至于闪躲的动作都显得无用而可笑。
  他回退的动作很快停住了,背部抵着坚硬的墙面,已经退无可退。
  见猎物无处可逃,逃犯站到了他面前。
  “你需要我。”
  语气笃定地说着话,逃犯半跪下去,想去拉季远的手,却被无情打开了。
  季远面色苍白,徒劳地想继续后退,背后无助地贴上墙面,“别碰我。”
  不再纵容他的放肆,逃犯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强硬地抵在墙角。
  他冷静道:“你逃不掉的。”
  季远皱着眉头质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送你礼物,”逃犯语气很平静,“给你留下属于我的记号。”
  季远崩溃大吼:“我是个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施力想掰开逃犯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对方的钳制。
  逃犯握紧了季远细瘦的手腕,目光从他的脸上无声扫过,又默不作声地放开他,起身向厨房走去。
  重获自由的季远心底惊惧不断加重,立即向外逃去。
  可悲的是眼前黑暗又腿软无力,他站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往客厅的方向爬去。
  地面冰凉,骨头磕在上面生疼。
  逃犯端着沸水从厨房出来,很轻易地跟上了他不乖的宠物。
  季远凭着直觉爬到了玄关处,听见身后叫他熟悉又心惊的脚步越来越近。
  脚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拉住,逃跑的青年被扯回墙角。
  脊背抵住冰冷的墙面,身前是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逃犯叹息着摩挲着他的手腕,“又不听话。”
  季远仓皇地发着颤,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逃犯按着他的肩膀,隔着单薄的衣物摸到了一层冷汗,心里竟然生出怜惜,“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份情绪太难得,来得又急。
  逃犯目光幽深下去,落到了青年泛起青筋的颈侧。
  对他情绪转变全然不知的季远挤出声音:“不会伤害我?那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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