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段钦眼皮一跳,把那只脚塞了回去,却没能管住另一只。
青瑕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
“哎哟,我的屁股!又是谁——”
没等前面的人转过来问责,段钦匆匆转身,离开了人群。
。
“干什么你,故意要我丢人吗?!”回住处的路上,他恼火地把青瑕拽了出来。
“丢人的是他,”青瑕抱着膝盖,睁大眼睛道,“你有什么好丢人的。”
“不然呢,最后一名很值得张扬吗?”
“可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要是宫先生在这,肯定会替你高兴的,刚才那个人的话,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要是宫先生在这。
这七个字让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段钦深吸了口气,抱臂靠着门墙,是等人的姿态,不一会儿就不耐烦道:“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
“段公子——”
闻人絮急匆匆赶来了,再往他旁边隔了五六步,还有个绷着脸的秦玉。
“你来干什么?”段钦还是第一次见这笑面虎撕下脸皮的模样。
“我不能来?我这几年为了这破比赛捐了五万金,你们住的地方全是用我的钱盖的,”秦玉道,“我不能来?”
“………你吃火药了?”段钦幽幽道,“我没心情跟你骂。”
“你感谢我还来不及。”秦玉冷笑,从怀里抓出了一方罗盘,边缘的兽纹流动着暗金光泽,赫然是曹家的追踪罗盘。
当初,秦玉厚着脸皮将其从曹清鸾手中骗走了,后来被曹家家主花了大价钱赎回。以为是赚了一笔,谁知风水轮流转,前两日秦玉拜访曹府,带进去的东西是一车接着一车,才勉强从曹家家主手里把东西借到手。
不过这些他一字未提,只冷冷瞪了一眼闻人絮,又从怀里拿出几张烫金的护身符和几样法宝,手链子腰链子齐齐往人身上缠:“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想去鬼界找人?以为不做秦书佑,你就变能耐了?”
“公子,”闻人絮已经被教训了一路,苦笑着说,“太多了,段公子他那……”
“你别管他,”秦玉最后往他手指上狠狠套了个扳指,“他可不缺什么保命的手段,你就管好你自己。”
段钦心说我有什么保命的手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先进屋去了。
“公子,别耽误时间了。”见状,闻人絮一急,伸手就把秦玉拉了进去。
。
屋内。
三人齐齐低头,看向地面上图案诡异的阵法,鲜红的笔触勾勒的仿佛是挤挤挨挨的人体,没有面孔,无形中让人感到了尖叫般的压抑。
“这个阵法可以通往鬼界?”
“是。”
“这不祥的气息,是禁术吧。”秦玉瞥了一眼闻人絮,语气不善,“你画的?”
“我画的,”闻人絮立马解释了一句,“但图案是别人给的。”
“谁给的?”
“徐公子。”
秦玉扯了扯嘴角:“他这人可真邪门,怎么什么禁术都知道,那他人呢,他怎么不去?”
“他说他有别的事要做。”段钦低声开口,眼神稍显复杂。
“当面说的?”
“写信说的。”
这还是段钦第一次知道徐赐安也会用“拜托”这两个字,哪怕是在信上——拜托你带他回来——徐赐安是这么写的。
不用你说。
段钦心想,还用不着你跟我说这个。
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抓着腰间的剑柄,一手触发阵法,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
进入鬼界的刹那,段钦不知为何胸口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心悸。
低头匆匆一扫,瞥见一道身影似乎已经在阵法下等候多时,身着飘飘白衣,立在重重鬼影之上。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的气息,那道身影抬了下头,一副森冷的白面映入眼帘。
此时他们相距数十米。
段钦几乎是立刻抬头大骂一声:“别来,是陷阱!”并将刚进来半个身子的闻人絮猛地推了回去,自己正要回去时——
一只手冷不防摸上了他的小腿。
“别走啊。”
顷刻间,段钦汗毛倒竖。
只见那修长的五指只轻轻一拢,被抓住的这条腿就传来咔嚓!的骨裂声,下一瞬,他被拽了下去。
“段清明——”好在闻人絮反应很快,惊叫着拉住他。
“叫什么,给我扔法宝啊……算了,别他娘管我了。”段钦声音发着颤,主动松了手,并立即封了传送阵法。
在鬼界,白王是货真价实的天人境,所谓“一鬼之下,万万鬼之上”,即便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打不过。
而白王似乎也并没有阻止段钦的想法,冰凉的手顺着段钦鲜血淋漓的腿来到他的腰,搂住,极其恶劣地笑了一下。
“等你好久了,白、痴。”
第71章
——
冬日暖阳下, 屋檐的细雪莹白漂亮,仿佛有了柔软的质感,轻轻抖动——原来是几只白鸽正酣眠中, 呼吸匀长。
忽然, “砰”的一声!
“那个白痴,白痴, 白痴!不仅踩了我的宝贝, 还敢说那是杂草,他见过价千两的杂草吗?”
“咕!咕咕!”白鸽吓得惊慌逃窜。
檐下,柯岁从外面回到医馆,怒气未消地关了门,一屁股坐下:“别让我抓到他, 不然我要打断他的腿!”
“少爷,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下次见面, 人段少爷的腿照样好好的。”
箫芸已经习惯了,过来给他挨了一拳的脸上药,低低笑道:“你前几日总是愁眉苦脸, 还是段少爷厉害,一下就把你气活了。”
“我还得谢谢他吗?”柯岁抱臂冷哼, 自顾自气了会,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 小乞丐今日吃药了没?”
“吃了,我看着他吃的。”
“心脏可还疼?”
“不疼了,还有精力在后院里扫雪呢。”
“谁让他干这些的?”柯岁登时跳起来, “万一……”
“少爷,人家不是乞丐,”箫芸无奈道,“你也不是他爹,要是无缘无故对他好,他心里会不踏实的。”
柯岁摇了摇头,不涂药了,飞快出门道:“我去看看他。”
。
“咕?”
一只娇小的白鸽被同伴撞了一下,还不知自己掉在了哪里,醒来后茫然四顾。
“…………”被砸中的少年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把手中的扫帚轻轻放到一边,双手举起,将它从脑袋上抱了下来。
“咕咕?”尖尖的红嘴一开一合,豆子般大小的棕黑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爪子下有几缕从他脑袋上扒下来的头发。
“还好是掉我脑袋上了。”
粗粝的、被冻得发红的手心里突然捧了这么一团温热,那么小,那么软,宫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别怕,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白鸽脖子柔软纤长,抖了抖身体,羽毛洁白又漂亮。
宫忱怕弄脏了它,检查完后就摊开手,松了口气:“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你飞走吧。”
白鸽瞥了他一眼,展翅即飞,爪子却在宫忱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擦伤。
再柔弱的东西都是有利爪的啊。宫忱莞尔,冲它挥手,目送它离开。
“丫丫!”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训斥,“你又抓伤人!什么毛病啊?!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白鸽压根不把这句威胁放在眼里,昂首挺胸飞走了。
“嘿,你这家伙,是不是平日太惯着你了——”柯岁臭着脸,正要骂,宫忱回过头来,惊讶地叫他,“柯少爷。”
他跑到柯岁面前,跟柯岁差不多高,却瘦得多,脸上没什么肉,穿得也单薄。
“干、干嘛。”柯岁像是不太愿意看他,往后退了一步。
宫忱自觉地离他远了些,郑重地鞠了个躬:“之前我突然晕倒,箫芸姐说,是你给我服了一颗救命的丹药,谢谢。”
“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没有钱,你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我什么杂活都能做,直到还清药钱为止。”
“…………?”
柯岁一时无言。
他没说话,宫忱就一直弯着腰。
柯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冷不防问:“你是乞丐吗?”
这五个字轻飘飘从头顶落下来。
宫忱没吭声。
柯岁“嘶”了一声:“你别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想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我,怎样活着了?”宫忱轻轻问。
柯岁顿时头皮发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几句话几乎算得上是刻薄,连忙去把宫忱扶起来,可刚跟宫忱对视上,又像避开瘟疫似的连连后退。
“呃,那个,毕竟是我炸了丹炉,才害你突发心疾的,你不用这么客气,钱就不用还了……啊,对了,你缺钱是吧?等你病好了,我送你一些啊哈哈哈,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