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说酒很苦,要我吻你,我说我对你早就没有感觉了。”
  “你说紫骨天不要我,你没有不要我,我却把你按在石壁上……毫不怜惜地碰了你,我说我不喜欢灯笼,祝你生辰快乐。”
  “还说我们一辈子都别见面了吧。”
  宫忱牙齿打颤:“畜生一样。”
  他双目猩红、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我真想杀了那个畜生。”
  徐赐安捂住了宫忱的嘴,脑袋嗡嗡作响,这些记忆他还没有,不知如何反应,此刻终于浑身战栗地大喊:“不要说了!”
  宫忱才忽地安静了下来。
  “呜。”
  好一会儿,他就这样被徐赐安捂着嘴巴,不时发出压抑、短促而破碎的呜咽,浑身发冷般地颤抖着。
  徐赐安哄也哄不好,捂也捂不住,只能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良久,他无力地松开手,低喃:“好,你哭,你哭吧!”
  宫忱说:“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
  宫忱静了静,忽然轻轻地说:“要是一开始你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什么意思?”
  “徐赐安,我觉得我毁了你。”
  话音未落,左侧脖颈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徐赐安在咬他。
  牙齿摩挲着薄薄一层皮肉,在上面留下深红的印子,徐赐安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
  “放我下来。”
  宫忱抓着他两腿的力气加大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的。”
  徐赐安声音完全变了,又低又冷:“可你已经说了,我让你放我下来。”
  “可是你没穿鞋……”
  徐赐安平静地打断他:“宫忱,你想让我讨厌你吗?”
  宫忱心一颤,原本痛苦到麻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彷徨,立马蹲下,小心翼翼地把徐赐安放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徐赐安却偏偏踩在尖锐的石头上。
  宫忱瞳孔骤缩,手臂一下子托着徐赐安的腰,抓着他的脚踝想抬起来。
  徐赐安冷漠地看着他:“放手。”
  宫忱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石头上残留的鲜血,声音发涩道:“你受伤了。”
  “你放不放?”
  “………”
  宫忱两眼通红,最终渐渐地松开了手。
  徐赐安更加用力地踩了上去,鲜血刹那间涌了出来。
  “我说错话了!”宫忱心脏骤停,再也不能忍受,猛地抱住了徐赐安,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哽咽,“徐赐安,赐安,是我说错话了,我再也不说那种话了,你别这样吓我行不行?”
  徐赐安这次没有再让他放手,而是低着头,格外温顺地让他抱着。
  “冷静了吗?”他揉了揉宫忱的脑袋,“从现在开始,可以听进我说的话了吗?”
  宫忱红着眼睛点点头。
  “抱歉,”徐赐安轻声说,“是你先说让我心疼的话,我才这样的。”
  宫忱说:“是。”
  “以后不说了?”
  “再也不说了。”
  “宫忱。”
  “嗯。”
  徐赐安替他擦掉残余的泪光:“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如果了,但还有漫长的今后。”
  “你要是下定决心,愿意跟我一起度过的话,就笑一笑。”
  宫忱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但还是努力地笑了起来。
  那副模样滑稽又难看。
  “真好看。”
  徐赐安轻笑着,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今天晚上,千层雪会放烟花。”
  “惊雨,一起去看烟花吧。”
  第64章
  轱辘轱辘。
  邺城。
  两辆家族纹饰迥异的马车相向而行, 几乎同时停在燧光阁面前。
  靠左那辆先是下来一个朴素装扮的少年,清秀淡漠的面庞透着一股书卷气。
  “秦书佑?”
  另一辆马车紧接着跳下的人穿一袭黑衣,手里苦大仇深地掐着本书, 熬了两夜的眼底乌黑一片, 此时见到少年,微微一愣。
  “段公子。”少年略一颔首。
  “你来干什么?”段钦揉了揉眼睛, 确定这是秦玉身边的那个书童后, 看向秦书佑身后的马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玉那张笑吟吟的狐狸脸便从马车里探了出来,手中的象骨扇啪的一展, 悠悠下了马车:“你都能来,我的人怎么不能来。对了,我听说你前两天和段瑄杠上了——哟, ”
  他以扇掩嘴,看向段钦手中皱巴巴的书籍:“你跟段瑄来真的啊?”
  “管你屁事。”
  “你找死我不管,”秦玉不紧不慢道, “但死之前,能不能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段钦脸色一黑, 正要说话,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段清明,你欠他钱啊?”
  一脸困意的柯岁也下了马车。
  这回轮到秦玉惊讶了:“元真,是你啊, 你这是……来送段清明的?”
  柯家和秦家有生意往来,两人也算有些交情,故而见面少不了寒暄几句。
  “算是吧。好久不见, 秦兄。”柯岁打了声招呼,旋即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书童,挑了下眉。
  “听说邀请函发出当天,你给燧光阁捐了五车黄金,只是为了让燧光阁允许一个本不符合资格的人参加比试——就是你的小书童啊。”
  书童瞳孔一缩,显然不知道此事。
  “他很快就不是了,”秦玉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惭愧。”
  压根没想着瞒吧。柯岁啧了声,瞥向段钦:“所以你怎么欠的钱?”
  “干嘛,你帮我还啊。”
  段钦懒得再提。
  “说不准呢。”因为陪着段钦熬夜,柯岁脸上也有掩盖不住的疲倦。
  段钦神情不太自在,偏开头:“前段时间,我心情不好,砸了他家茶馆。”
  “砸了多少?”
  “没多少,就,”段钦越说越觉得丢人,“一千二百两……黄金。”
  他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柯岁刚才还困得不行,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砸坏了一千二百两黄金的东西,果然是你干得出来的傻事哈哈哈哈!”
  段钦忍无可忍,回头给了柯岁一拳,咬牙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没办法,这几日太累了,”柯岁捂着眼睛,正好掩住了快速晃过的一抹暗灰,低头笑道,“多亏你,我现在清醒一点了。”
  “我又没让你陪我,”段钦有点烦躁,“行了你滚……去睡觉,我进去了。”
  为保证比试的安全,所有候选人都要至少提前一天入住燧光阁接受检查。
  正往门口走近,柯岁突然又叫住他:“要不那一千二百两,我帮你还吧。”
  段钦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眉头下意识皱起:“你凭什么帮我还?”
  “段清明,之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柯岁一改往日的欠揍,笑容忽然真诚了很多,“我想最后为你做点什么。”
  段钦愣了愣,很轻地“啊”了一声:“所以,连你也觉得,我会输给段瑄,所以才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是吗?”
  不等柯岁回答,段钦就又背过身去,冷冷道:“你别误会了,这段时间,你只不过是我缓解心情的工具罢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身后没有人再叫住他。
  不一会儿,便传来马车帘子被人掀开的悉索声。
  “段公子,需要这个吗?”
  燧光阁的大门前,同样前来入住的秦书佑将一块帕子递了过来。
  “你有病啊,我没哭。”段钦骂。
  “不是啊,你流鼻血了。”
  “………靠。”段钦立马仰头,去拿秦书佑手上的帕子,没拽动,才发现对面根本没有放手。
  “卖给你。”秦书佑道,“十两。”
  段钦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大言不惭放话:“我给你二十两,等我一会。”
  下一刻,他扭头狂奔。
  “柯元真!”
  “吁——”
  踏雪乌骓刚跑了几秒,便被男子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只能扬蹄急停。
  马儿一歇,段钦气都没喘匀,随手一抹鼻子下面的血,就快步绕开它,踏上车阶,一把掀开车帘。
  “柯元——”
  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段钦的错觉,此时此刻端坐在车内,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和他所认识的人不太一样。
  浓黑的阴影中,柯岁的瞳孔因为看不清颜色而显得有些冷漠。
  “有什么事吗?”
  瞧着被鼻血糊了一脸的段钦,没有发出熟悉的嘲笑,也没有任何关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真的在看一个撇清了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你,”段钦心脏渐渐下沉,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而感到后悔,和隐隐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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