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清鸾你出去,这里交给我来!”
  陆尧臣捂着曹清鸾的眼睛,就要把人拽出去,被后者一巴掌挥开。
  “你才出去,别碍事。”
  曹清鸾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表情有些凝重。
  “这里面,还有很重的死气。”
  她目光一寸寸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牢牢钉在了浴房。
  宫忱这下想起来者何人了。
  罗城曹家的大小姐。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眼下这种情况,仅凭障眼法很难脱身,那便……
  呼——
  指尖燃起一缕黑色火焰。
  曹清鸾一步一步朝浴房走去。
  就在她准备破门而入时,一阵阴风瞬间从里面涌出。
  “往哪跑?”
  她冷哼一声,五指朝着虚空一握,将那股阴气牢牢控制住,一个女子的脸逐渐显形。
  “我可没打算跑。”
  应婉幽幽道:“倒是这位小公子,怎的还不知道跑呢?”
  话音未落,她身形如雾般散开,乍然出现在陆尧臣的身后,五指扣上了他脆弱的脖颈。
  应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只是和宫忱那小子结了个血契,实力便提升了这么多。
  “不会是故意为了让小女子逃脱,才在这里跟个蠢货似的杵着吧?”
  陆尧臣:“…………”
  曹清鸾眯着眼睛:“放开他,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逃跑。”
  “大、大小姐。”
  “你闭嘴,让你滚的时候不滚,三个数都便宜你了。”
  “不是,”陆尧臣指着她身后,有点懵地说,“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窗户飞出去了。”
  “什么?”
  “大概,可能,是——”
  “狗尾巴草和凤凰花?”
  曹清鸾:“…………”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尾巴草哈哈哈哈!真适合你啊宫师弟!”
  此时宫忱和徐赐安已混入人群,挟持陆尧臣后也顺利跑掉的应婉暂时跟青瑕挤在一块玉佩里,时不时就爆发出几声狞笑。
  “别这么说,应师姐,”宫忱很尴尬,“这种临时的障眼法在别人眼里会变成什么样,并非我能控制的。”
  “所以才更好笑了,咱们门派的障眼法在不同人眼里,都有可能不同,”
  应婉哈哈笑道:“但问题是,我看你也是狗尾巴草啊。”
  “我看就不是,”青瑕嫌玉佩里太吵,飘出来趴在了宫忱的后肩上,“宫先生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墨玉。”
  “青瑕——”
  宫忱感动道:“回玉佩呆着吧,没事少出来晒太阳,对鬼体不好。”
  青瑕“唔”了一声:“好吧。”
  它蔫了吧唧地钻回去,末了,又露了个头出来,好奇道:“徐公子看到的是什么呢?”
  宫忱脚步下意识放缓,忍不住看向徐赐安。
  徐赐安瞥了他一眼:“想知道?”
  宫忱坦诚地点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你跟刚才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青瑕跟了一句。
  “什么关系?”应婉幸灾乐祸。
  应春来眨眼:“关系?”
  宫忱:“………………”
  “简单来说,”他扯了扯嘴角,“她跟应师姐差不多。”
  应婉:“哈?”
  “是我的手下败将之一。”
  徐赐安疑惑看了看他和应婉:“你们俩比试过?”
  宫忱耸耸肩:“算是吧。”
  应婉听懂了,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我是输了,但你也没赢。”便彻底不说话了。
  “总之,”
  宫忱想起来人间时被甩开的手,笑容微敛,“当年若是早知道那场比试会让她心生记恨……”
  “你就认输了?”
  徐赐安挑眉。
  “不是,”宫忱若无其事地往旁边靠,“我就不让她输得那么快了,给她留些体面。”
  手背贴上手背的瞬间,宫忱很明显地感受到徐赐安的手指蜷缩了下,似乎要躲。
  但是宫忱没让。
  他先一步攥住了徐赐安的四指。
  “………狂妄。”
  徐赐安说。
  “说狂妄也好,自大也罢,那场比试对我也很重要。”
  宫忱顿了顿,拇指摁在徐赐安的指骨上,将一直和他保持距离的徐赐安轻轻往这边拽了一下。
  “我有不能放手的理由。”
  。
  “有什么理由还不放手啊?”
  “诶哟哟,你说说,这衣服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穿?”
  “小伙子,小伙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要不买就走,别两个大男人杵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大爷,对不起,您等一下。”
  宫忱红着脸给摊主道歉,搡着徐赐安来到一旁。
  “怎么,”徐赐安幽幽道,“不是说要穿我喜欢的衣服吗?我给你买,你怎么不要呢?”
  “那总得试一下合不合身吧,万一买回来不合适,不是浪费钱吗?”
  “你试啊,我没不让你试。”
  话是这么说,宫忱感觉手被铁钳夹住了似的,想抽也抽不走。
  他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徐赐安的手是那么好牵的吗?
  这就是代价啊代价。
  宫忱喜滋滋地想。
  算啦,买什么穿什么。
  买大了就挽挽,买小了就挤挤,合不合身都得要啊。
  “不过,”
  在徐赐安又砸钱收走一件正红绣荷长袍后,宫忱不太好意思地问:“师兄为什么要突然送我衣服呢?”
  “钱多的慌——”
  徐赐安嗤了声,又甩了个腰封过来:“总归不是因为这个。”
  “那不管怎样,”宫忱捧着一堆衣服接道,“送一两件就够了呀,现在这也太多了,带着走多不方便。”
  “你想走去哪呢?”
  徐赐安忽然停下脚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宫忱脸上的笑容一滞,并不只是因为徐赐安似是而非的问话,而是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
  不允许他说谎的力量。
  “邺城。”
  “邺城啊,”徐赐安低喃,“我才刚带你从那里出来,你又想回去找死。”
  这话说得有一些难听,但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宫忱就是死在邺城。
  可他不得不回去。
  他在那生活了十年,守了三年的云青碑。待洗清的冤屈在那,害死他爹娘的凶手或许也在那。
  但这些宫忱都来不及解释,徐赐安好像并不在乎他为什么要回去。
  “那你想过,跟我一起去吗?”
  徐赐安低头看了下两人牵着的手,又抬头,定定地看着宫忱。
  极其漫长的两秒过去——
  “没有。”
  宫忱听见自己说。
  第28章
  徐赐安闭了闭眼。
  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甚至在很久以前, 他就问过宫忱相似的问题。
  那还是他陪宫忱下山的第二年。
  春日黄昏,风雨漫过河堤。
  “水波不侵,呃, 无湿我衣?”
  宫忱还在那费劲地念咒时, 徐赐安两指往前一点,一个完美的避水咒就贴在了宫忱身上。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又捏了一个往自己身上扔。
  漫天雨丝从两人的身上擦过, 晕起一层又一层的橘光。
  “谢谢师兄。”
  “你要真想谢我, 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
  他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宫忱并不在意,摸了摸鼻子说:“知道。”
  其实宫忱悟性不差,但不知为何, 徐赐安感觉他的心思不在术法的修炼上,每次训诫他时,他也总是不当回事。
  徐赐安因此走了会神, 宫忱忽然拉住他胳膊,轻呼一声:
  “师兄,别踩。”
  他止步, 低头看去。
  地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西瓜大的脑袋,栗子小的耳朵, 还有芭蕉叶一般的身体和尾巴。
  那东西在沙堤上软绵绵地翻了个身,露出两颗紫葡萄一样的眼睛。
  徐赐安大脑空白了一瞬。
  “是只白水怪,落岸上了。”宫忱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戳了戳它的脸, 冲徐赐安问道,“不害人的,师兄要不要抱一下?”
  水怪也有好坏之分, 这种没吃过人的统称为白水怪。
  “不……”
  徐赐安启唇刚要拒绝,那小东西眨巴着眼睛又望了他一眼。
  一秒后,他板着脸对宫忱伸手。
  “给我。”
  “好。”宫忱眼里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把它递了过去。
  跟抱了团棉花似的,又轻,又软。眼睛好漂亮,总感觉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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