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在他上任的第三年——
云青碑裂了。
众妖魔鬼怪倾巢而出,所过之处尸山血海,时值大雪,一日夜下来,竟然未能尽覆……
“罪人宫忱,先有守碑期间数次擅离职守,后有勾结鬼界致使界碑封印破裂,其心可戮,其罪当诛。”
“宫忱,你可认错?”
“不认,我没错。”
“哪没错?”
“哪都没错。”
“呵,冥顽不灵!十一万条人命,就用你的十一根骨祭奠。”
“宫惊雨,下地狱去吧。”
“………”
呜——
吼——
宫忱察觉到不对劲,立即从冥想状态解除,尽管尸身一动不动,但他其实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灵识能探查的范围很有限,只模糊感受到地表的阴气愈来愈重。
有两种情况。
一是污秽之地里的恶鬼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所在,于是往这边聚集。
二是有活人靠近这里,因而吸引了周围大部分的恶鬼前来捕食。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乐观。
宫忱正欲联系柯岁,那股浓重粘稠的阴气又咻的一下全部消失了。
与此同时,正上方数米处,一股极其强大、霸道的剑气弥漫开来。
剑气异常凌乱凶残,眨眼间将方圆几里管他什么级别的阴气通通绞成碎片。
“有事?”柯岁疑惑,脑海中属于宫忱的光团亮了起来,但没有声音。
好半天,宫忱才缓慢道:
“没事。”
柯岁一边研究手里的手中的药草,一边琢磨着问:“你是不是无聊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扰我?”
宫忱心不在焉的,没应。
柯岁便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要是无聊,这一个月,你随时可以找我说说话。”
“我可以给你背《草药大全》里的九千多种药草的名字,或者你喜欢什么,我也可以给你说………”
“说话倒不必了。”宫忱像是忽然牙疼似的,嘶声压气。
柯岁立刻放下药草:“怎么了?
宫忱道:“好像有人在掘我坟。”
说是坟,其实就是一个大坑,碎石土块震下来铺上,勉强算是个坟。
而此时,上面的土块被强劲的剑风迅速卷着往上飞出,很快露出下面沉甸甸的黑木棺材。
棺材质量极佳,从高处坠下,不过是掉了几块漆皮,上上下下仍然严丝合缝,散发着诡异不详的气息。
有什么跳进坑里,落在棺旁。
发出一声闷响。
砰——
柯岁惊了一跳:“真被掘了?”
“你在哪,我来救你。”
“救我倒也不必了,”
宫忱浑身都跟着那声音震了一震,牙齿开始打颤,又疼又酸,“估计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把你缝回去。”
“……那真是多谢你了。”
“所以,”柯岁好奇道,“是谁这么狠毒?死了都不肯放过你?”
宫忱迟疑了一会,终于把那个到嘴两次都咽下去的名字吐了出来:“我在紫骨天求学时的师兄,”
“徐赐安。”
“嘶,”柯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那个七年前绕着天泠山顶追杀了你整整八圈的疯子——”
话音刚落。
一只脚狠狠踹在棺木上,里面自宫忱出生起年年加固至今已有二十五次的血红禁制轰然亮起,密密麻麻如数万只猩红蚂蚁……
砰!!!!
又是一脚狠踹。
禁制碎了。
宫忱简直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和好友深入吐槽徐赐安此人——
一只手掀开了棺材板。
一道森寒无比的视线犹如实质般钉在了宫忱的尸体上。
宫忱看着徐赐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要完。
第2章
随着黑棺揭开。
浓重的血腥气从里面逸出。
呜——
阴气重新聚来。
只是还没靠近半分,便被铺天盖地凌厉可怖的紫色剑气残忍绞杀,四周顿时恶鬼哀嚎,如同炼狱。
而宫忱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棺底。
可能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生前受过抽骨之刑的罪人,死时的表情竟然并不可怖,甚至是平静、温和的。
看到宫忱尸体的瞬间,徐赐安的眼睛里,除了一如既往的冰冷,还有一种别的情绪。
是恨。
宫忱捕捉到了。
愈来愈烈,像冻伤后的灼痛烧在眼里,恨不得将宫忱碎尸万段的恨。
如若宫忱还能完整地见到柯岁,他定要同他重新介绍徐赐安。
——徐赐安,我名义上的师兄,实际上的死对头。
两人的渊源还要从七年前他们下山误入的一场幻境说起。
当年宫忱年纪小,以为幻境里的记忆出去后就没了,便大着胆子对着垂涎已久的师兄亲了一口嘴。
就啵了一下。
后来被徐赐安追杀了七天七夜。
宫忱绕着大山逃窜了足足八圈,是真的打也不过,跑也跑不掉,脸都丢尽了。
当年宫忱尚且年轻,哪受得了这等羞辱,连夜死了那见色起意的心,跟徐赐安划清界限。
从此两人水火不容、见面就撕、无论在什么场合,在门派里只要相见,就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若徐赐安不是来找自己挫骨扬灰解气的,宫忱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宁肯孤身犯险来到污秽之地,也要挖宫忱坟、拆宫忱棺的理由。
但,至于吗?
宫忱郁闷地想,这么多年了,他都已经滚出了紫骨天,还发誓再也不招惹他……
思索间,徐赐安动了。
他一把拽起宫忱的衣领。
凑近了,宫忱发现他眼底猩红可怖,鬓发凌乱,灵力也不甚平稳。
这是,走火入魔了?
当年徐赐安之所以能不顾颜面砍他七天七夜,也是因为走火入魔!
宫忱灵识一抖,赶紧自封灵觉,任谁也不想感受一下被疯子大卸八块的过程。
灵觉封闭的下一息,徐赐安的唇贴了过来。
什么都没感觉到的宫忱:“?”
“???”
不确定。
好像看到了,好像没看到。
再看一下。
宫忱先小心地恢复视野,入目便是徐赐安鸦羽般低垂的眼睫。
再往下,两片薄薄的唇贴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尽管没有恢复触感,但宫忱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七年前的天泠山上,这对嘴唇恰如其分的柔软。
它形状漂亮,颜色如二月早桃,是害自己见色起意的罪魁祸首。
画面太刺激,宫忱一激灵又封了视线,灵识在一片黑暗中抱头发呆。
不是……
这、这是亲了吧……
徐赐安……
亲我了?
该不会他……
他…喜……
“他有病吧?!!”
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柯岁咬牙切齿的喊声,“做什么把天谴招来了?”
“啊?天谴?”
宫忱才想起柯岁这个好友还在赶来救他的路上,心虚道:“哪有什么天谴?他也没做什么呀,就是……”
“宫忱,你是死了又不是聋了!”
柯岁御剑一半,在污秽之地上空飘摇,大吼着打断他:“以前老子放个屁都被你嫌弃,这么大的雷声你听不见!!”
话落,一道巨雷劈响在他身后。
轰隆——
一缕鲜血顺着徐赐安的嘴角,沿着宫忱的下巴滑落。
徐赐安眉头一皱,嘴唇离开了,手指稳稳接住那一滴血,然后挤入宫忱的牙关,在舌头上搅了搅。
刚恢复灵觉的宫忱:“!”
“就刚才这道雷,差点没把我劈死,”柯岁抱着剑,心有余悸,“这下听见了吧?”
“啊,这个,真没听见。”
回过味来的宫忱尴尬道。
柯岁:“……………”
“但是他好像想喂我喝血,”宫忱咳了咳,“这跟天谴有关吗……嘶,血怎么会是甜的?”
这边,徐赐安似乎是嫌站着喂血太没效率,又把宫忱放倒在棺材里。
他抬了抬脚,见缝插针地踩在空余的地方,然后跪坐在宫忱身上。
他们挤在一个棺材里。
徐赐安弯下腰,两掌撑在宫忱脸庞,重新将唇覆上了去。
因为调整了姿势,这次的血很听话地渡进了宫忱嘴里,徐赐安蹙起的眉头缓缓平舒下来。
与此同时,在棺材的上方,逐渐升起一对巨大诡异的凤凰图腾。
宫忱十分艰难地把注意力从徐赐安身上移开,观察那对凤凰图腾。
凰鸟缓缓亮起紫光,然后紫光一点点蔓延到旁边暗灰色的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