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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53节

  第40章 你一而再再而三信口胡诌……
  薛柔被他说的话惊住, 动了动嘴唇,半晌也喊不出那声“表兄”。
  她为难得要命,只觉喉咙被谁掐住了, 不好意思看谢凌钰。
  “薛二姑娘来了,今日巧的很,你最喜欢的雅间空着呢。”
  甘芳园的管事认出了她,又看向一旁的谢凌钰,刚想问这是谁,忽地噤声。
  这是朱衣台的地盘,谢凌钰身边的朱衣使, 他认得。
  那帮朱衣使配合皇帝胡诌,及时喝止腿一软要跪下的管事。
  “我家公子的身份, 你不必管。”
  薛柔见管事面色煞白,只当朱衣使太凶吓着人家了。
  她抿了抿唇,“这是我……我表兄。”
  “走罢。”谢凌钰眼神陡然温柔, 顺势握住她手腕。
  若从正门走到雅间所在的小楼, 会经过条曲折小道, 四周是甘芳园辟的园子,里头种珍贵瓜果。
  薛柔透过郁郁绿意,蓦然瞥见道熟悉身影。
  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怔住一瞬,随即对管事的道:“蒲陶竟是你们自己种的。”
  “那是自然, ”管事笑得自得,“从凉州带来的种子, 酿酒一绝。”
  薛柔飘忽不定应了一声,眼神看似打量蒲陶架子,实则越过缝隙, 仔细分辨那道身影。
  快到小楼前,薛柔忽然道:“我记得甘芳园前段时日有道新菜品,是用昙花做的。”
  她一边踏着台阶,一边同管事说话,谢凌钰忍不住蹙眉,握她的手更紧些。
  “薛二姑娘没记错,只是这道菜需等到戌时后昙花开。”管事的小心翼翼看一眼谢凌钰衣袖,不敢直视,“若是二位喜欢,可以现在去花舍挑一盆昙花。”
  薛柔连忙道:“好啊。”
  说完,她才想起来旁边还有谢凌钰,抿抿唇道:“我记得你不喜欢花草。”
  谢凌钰脚步一顿,“你自己选个喜欢的,早些回来。”
  “上楼时,莫要同旁人说话分心,容易摔着。”
  薛柔本就心虚,乍然被叮嘱,心里更虚,胡乱应了两声。
  “多谢表兄提醒。”
  原本神色平静的少年非但没有微笑,反倒蹙了蹙眉,仿佛被提醒什么。
  待薛柔轻快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谢凌钰喝了口茶,吩咐一旁朱衣使。
  “看一眼究竟是谁,叫她这般着急。”
  他希望自己的怀疑是错的,但薛梵音每次都让他失望。
  朱衣使收到命令便要走,却听身后皇帝又加了一句话。
  “若是男子,哪只手碰到她,砍了就是。”
  *
  薛柔跟着管事的去花舍,一路心不在焉。
  她挑了盆花苞最大的,也没问如何烹煮,径直道:“我方才似乎瞧见王三郎了。”
  管事怔住,想起京中某些风言风语,脸色苍白。
  “他今日没来,薛二姑娘许是看错了。”
  薛柔沉默,开始怀疑自己,轻叹口气后抬脚准备回去。
  刚出花舍,便见一年轻公子缓步而来,与一旁的伙计说什么,眉目浅淡,温润含笑。
  “表兄怎么在这儿?”薛柔近乎小跑上前,眼睛亮如星子,“是与同僚相聚么?”
  “不是。”
  王玄逸微叹口气,他走马赴任在即,今日鬼使神差想来甘芳园一遭。
  听闻有新菜品,想着阿音或许喜欢,他先尝一尝,若好吃,往后回京与她一道来。
  没想到会在花舍碰见她。
  他勉强笑了笑,“阿音近日在宫外么?”
  薛柔总不能透露皇帝行踪,“只是回府一两日罢了。”
  “我将去怀朔,你在京中若遇难事,去叠翠园附近竹林,那儿有几间禅房,寻王怀玉就是。”
  王玄逸说完,自嘲地笑了两声,阿音有太后庇护,哪需他帮忙。
  何况,还有宫里那个人在,她恐怕不会遇到难事。
  但还是不甘心,总盼着表妹和幼时一样依靠他,觉得他超乎洛阳诸公子,无所不能。
  薛柔不知表兄在想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颓败,只当他舍不得离京。
  “你的生辰我赶不上了,可礼物我已备好,是前朝卫大家临摹的《天发神谶碑》,魏缃送给我了。”
  王玄逸低头别过脸,喉咙酸涩难忍,“我生辰还早着呢,阿音太过用心,你的及笄礼,我……我恐怕……”
  他扯出一个笑,“罢了,我让王怀玉帮忙转交,望阿音莫要嫌弃。”
  薛柔连连摇头,表兄送的东西她怎会嫌弃,只是耽搁太久,恐怕陛下生疑。
  “表兄,我是……是同友人一道来的,先回去了。”
  王玄逸有些不舍,看着她略带慌乱的神色,微微疑惑,却没多问,只是垂眸瞥见她鞋尖沾了些泥。
  “阿音莫要动。”
  他语调温和,拿出帕子便要俯下身擦去那点灰尘。
  然而,就在他俯身的一瞬间,那只鞋履忙不迭后缩,好似受了极大惊吓。
  王玄逸疑惑抬眸,却见表妹面色煞白,直勾勾望着他身后。
  薛柔脑子一片空白,身子都一阵阵发麻,嘴唇动了动,难以置信地喃喃:“陛下?”
  表兄俯身后,失去视线遮蔽,她一眼便瞧见远处的少年。
  天色晦暗,深青衣衫远远瞧着恍若玄色,提醒她,那是天子。
  而此刻,少年天子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薛柔分辨不出他神色是恼怒还是失望,或是预料之中的平静。
  他太沉静了,不是平湖无波无澜的静,而是大雪满千山的静。
  瞧一眼便浑身发冷。
  更何况,他手中把玩的,好像一把弩箭。
  朱衣使手中一盏小小提灯,刚好映出弩箭锋利寒芒。
  薛柔连连后退,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及时上前,到陛下身边。
  但谢凌钰的模样太瘆人,她下意识想躲,就这样原地不动片刻,才挪动脚步。
  谢凌钰声音冷淡,“挑昙花,原是这样挑的。”
  “我只是偶然遇见。”薛柔辩解,却一直不敢抬眼,“一出花舍,便瞧见了,寒暄两句。”
  她补道:“绝无半点逾矩。”
  “撒谎,”谢凌钰将弩箭扔回朱衣使手中,“我看上去这般好糊弄?”
  “是偶遇,还是你知道了什么刻意偶遇,阿音心里清楚。”
  谢凌钰每说一个字,便见眼前少女头更低一分。
  没有半点猜中真相戳破谎言的快意,只有更上一层的恼怒。
  薛柔低头盯着谢凌钰衣袖上的暗纹,活似要看出花来。
  他什么都知道了,狡辩也无用。
  与其让陛下迁怒旁人,还不如都揽在自己身上。
  “对不住。”
  谢凌钰非但没有松缓,反倒面色铁青,仿佛慢慢咀嚼这三个字。
  他轻缓道:“对不住?”
  薛柔被皇帝压抑不住的怒意惊到,紧张道:“我不该欺君,不该同表兄说话,也不该……”
  她有些语无伦次,谢凌钰的脸色也越发冷淡。
  谢凌钰觉得耳边聒噪,一个字都不想听,努力平复心绪,打断她。
  “够了,等回宫再同我解释。”
  薛柔头皮都发麻,生怕回宫后谢凌钰同她慢慢磨。
  她想再说,抬眸对上他眼底郁色,一时卡住,“好。”
  回到雅间,薛柔简直食不下咽,对面的少年甚至未曾动筷。
  谢凌钰端坐着,活似一尊冷冰冰的玉雕,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实在受不了这份压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
  “陛——表兄,怎么不尝尝?”
  谢凌钰垂眸看向她,一言未发,盯得她惴惴不安。
  “不喜欢的话,那便算了。”
  话音落下,却见他终于随意夹了块糖炒元子。
  帝王因怕旁人揣测其口味,投其所好下毒,用膳时讲究慢条斯理不动声色,不能表露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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