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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37节

  简直求之不得。
  依她看,薛仪简直天生的皇后之材,从不抱怨宫规繁冗,也不讨厌嫏嬛殿课业劳累。
  薛兆和脸色铁青,同为男儿,他自然知晓皇帝愿意动用朱衣使为薛柔出气,不是薛柔刻意靠近便能换来的。
  他看了眼案上一枝玉莲雕,略带失望,“你怎么养成这副性子?终日没规没矩,出去。”
  书房内寂静一瞬,便是少女衣摆微动的窸窣声。
  走到门口,薛柔忽然转过头,平静地讽刺,“放心,我养成这样绝无阿翁一丝功劳。”
  *
  式乾殿。
  顾又嵘站在殿中,“陛下,臣已将那人舌头割下。”
  “不过……何家人似乎找上了尚书令。”
  少年语气平淡,“知道了。”
  若非顾又嵘知道皇帝恼怒至极,真要觉得他修身养性了。
  一开始,陛下可是想直接杀,还是顾灵清懂如何劝解。
  “薛二姑娘快过生辰,弄出命案不吉。”
  顾又嵘素来没个正经,心底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陛下这般恼恨何公子,不若自己去动手。
  几年前,顾灵清的父亲还在朱衣台,偷偷教皇帝武功,惹彭城王勃然大怒。
  “天子当习兵法,明用人之道,往后决胜于大局之间,而非学那飞檐走壁、潜身入宅的雕虫小技,若为南楚人知晓,徒增笑柄。”
  此番话顾又嵘至今记得,不过她觉得,陛下悟性极佳。
  莫说翻进何府,就是翻进薛二姑娘被重重守卫的闺房,都不会有动静。
  第30章 若德行不佳,陈某定会死……
  顾又嵘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轻咳一声,“陛下,夜色已深, 不若早日安寝,臣告退。”
  她走出大殿,深深吐出口气,如释重负。
  真怕陛下忽然变卦,又要她跑一趟,把何公子脑袋割了。
  那今夜不用睡了。
  温热夜风吹得人舒服不少,顾又嵘眯了眯眼睛, 倏然转过头。
  “谁?”她蹙眉,走向传来细微动静的墙根。
  竟是李顺, 蹲在那不知摸着什么,黑乎乎一团。
  她忍不住凑近。
  “小祖宗莫来了。”李顺小声嘀咕,“薛二姑娘真不在这儿。”
  “这是薛二姑娘养的猫?”
  顾又嵘站在他背后, 冷不丁开口, 把他吓得“哎呦”叫唤一声。
  “顾大人怎的走路都没个响?”李顺回过神抱怨, “这猫是相和阁的,平素就爱在宫中打转儿,这两日总跑到式乾殿来,幸而被守卫拦下,没被陛下瞧见。”
  皇帝不喜猫狗, 可这是薛二姑娘的猫,没人敢打走。
  李顺思来想去, 只能窝窝囊囊求猫祖宗别添乱了。
  顾又嵘忍不住笑出声,“李中尹不如试试,把这猫儿送到陛下眼前, 许能得赏呢?”
  李顺叹口气,不想理会她的随口胡诌,起身便要走。
  谁知那猫儿一直跟着,甩都甩不脱。
  李顺一路苦着脸,殿门前,将猫儿拎起来塞进守卫怀里,仔细瞧了眼衣摆没蹭上毛,才放心进去。
  谢凌钰抬眸,虽未曾说什么,却叫李顺直了下身子。
  “陛下,奴婢方才在外耽搁了,”李顺隐约听见外面猫叫,察觉皇帝眉头皱了下,“薛二姑娘养的猫来了,黏着奴婢不肯离去,奴婢也不敢……”
  李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察觉皇帝明显不快,陡然闭嘴。
  “她养的猫,怎会黏着你?”谢凌钰声音淡淡。
  他搁下笔,道:“把它抱进来,让朕瞧瞧。”
  待李顺将猫儿抱回殿内,还未放手,怀中陡然一空,眼瞧着那团黑炭扑到陛下面前。
  谢凌钰听宫人提及,薛柔养了只玄猫,名为玄猊。
  猊,猛兽也。
  然而此刻,少年膝上的玄猫与猛兽半点不沾边。
  它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外一圈金黄,像极了番邦进贡的蜜蜡。
  玄猊蹭了蹭玄色的天子常服,远看近乎融为一体,分不清楚。
  “和‘猊’字哪里沾边?”谢凌钰轻笑。
  少年伸手轻轻挠了挠它下巴,忽然被舔了舔手背。
  李顺在旁边看着头皮一麻,以为皇帝定然要不痛快。
  始作俑者却懒洋洋继续趴在少年膝上,前爪甚至轻轻挠了两下,将锦衣勾出一点细丝。
  谢凌钰怔住一瞬,下意识抽回手,却猛地停在半路,而后轻轻摸了摸它头顶。
  片刻后,玄猊自顾自跳下去,一副要走遍殿内所有角落的模样。
  皇帝没有半分阻挠的意思,一手支着脑袋,颇有兴致地注视着。
  式乾殿为帝王批阅奏折,传召朝臣之所,故而端严肃穆,使人踏入便生敬畏之心。
  然而此刻,一只猫儿闲庭信步,神采奕奕,步履轻盈如踏浮云,优雅骄矜。
  玄猊在相和阁恣意惯了,殿内碰见宫人挡路,也不肯绕开,而是抬起脑袋等宫人挪开半步。
  见此,谢凌钰唇角逐渐上扬,“这般骄矜,倒有几分像阿音。”
  李顺不敢吭声,陛下今日刚因薛二姑娘恼了大半天。
  可见皇帝嘴角笑意愈发明显,李顺也大着胆子道:“奴婢素闻相和阁的猫儿大胆聪慧,今日瞧着的确如此。”
  谢凌钰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淡了些,“的确大胆。”
  李顺彻底不敢吭声。
  半刻钟后,谢凌钰忽然明白玄猊在做什么。
  它在找薛柔,至于为何来式乾殿,恐怕与香有关。
  平素式乾殿内燃沉水香,薛柔每日来此,衣袖难免沾上气味。
  在猫儿眼里,薛柔平素不是在长乐宫,便是在式乾殿。
  恰好,殿内沉水香味最浓的两人,除却皇帝,便是添香的李顺。
  这才是玄猊亲近他们的缘由。
  谢凌钰眉头微蹙,命宫人将玄猊抱走,免得它白费力气。
  待躺在榻上,他想起那只傻猫在偌大殿内团团转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
  急雨大作,茫茫一片,恍若天上玉宫倾倒。
  太极殿中,君臣静默无声,面面相觑许久。
  “陛下,敢问前线军报可曾送至洛阳?”尚书令上前一步问道。
  离开战已过去六天了。
  整整六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如今盛夏,京城又因这份焦灼多几分燥热。
  尚书令没敢问出口的,是朱衣使是否截下军报,不肯公之于众。
  “不曾。”
  皇帝的回答仍旧简洁,甚至没有一句解释。
  薛兆和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的眼神震住,退了回去。
  退朝后,顾灵清于式乾殿外求见,身边站着一年轻大臣,瞧着刚及弱冠,肤色微黝,正是陈宣。
  他先前外放至雍州,负责凿渠灌田,前些时日回京任大司农少卿。
  此人一心农事,进殿便长篇大论,痛批雍州天高皇帝远,有些官吏刁钻苛刻,恳求皇帝从朱衣台雍州司拨人严惩。
  陈宣一脸深恶痛绝,全然没注意皇帝御案上不知何时爬上只猫儿。
  毛发如墨,骄矜自在,脖子上挂了一圈价比黄金的蜜蜡点缀。
  顾灵清眼皮一跳,这已经是第几次瞧见它了?
  上回看见,陛下还不允它趴在桌案。
  陈宣仍滔滔不绝,顾灵清都当耳旁风,盯着那只猫,心底震惊如大潮席卷。
  顾灵清知道那是薛柔养的,此刻只恨自己当年不听先生讲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终于,耳边慷慨激昂的陈词结束,顾灵清听见陛下淡声道:“下月底,你去雍州一趟,朕会拨几个朱衣使随行。”
  谢凌钰手指轻轻拨了下蜜蜡,“带回三两人即可,以儆效尤,勿太过分,水至清则无鱼。”
  陈宣还是谢凌钰伴读时,便是目无微尘的性子,虽不满这个结果,却深知陛下说出口的话绝无可能更改。
  他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臣能否早些动身?下月底臣恐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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