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高先生叹息,“先不说他的能力只适合作战,光是看他的履历,就会有一群人反对——去年才从实验室诞生,不具备任何相关知识与技能,只完成过一次单人任务……这是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岗位,你确定要把它交给魏尔伦吗?”
兰波二次笃定道:“我确定。而且,保罗的学习与理解能力并不差,我不认为他在学习一段时间后,会依旧出现无法胜任这个岗位的情况。”
“…………”
这次,高先生沉默了更长时间,才再次提醒他,“你与魏尔伦的关系并非无人知晓,倘若确定要用他,往后可能会被人攻击滥用职权……即使这样也没关系?”
“是。”
兰波第三次笃定的回答道,没有半点迟疑。
连那双金眸也透着往日的温和却坚定,在此刻又变得格外固执,面对自己的长官同样半点不让。
“……真是败给你了,”
高先生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确实拿这小子毫无办法,“看你这模样,魏尔伦可真是把你迷得不轻……”
听到这里,兰波反而失口否认,“…………这倒是没有。”
……要说也得是魏尔伦被他迷得不轻。
“没有?”
高先生放下手,眼含戏谑的看向这个被再三提醒都不肯改口的自家学生。
“你是想说,你选择魏尔伦没有半点私心,一切都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按照所有适格人员的客观条件投票选拔出来的吗?”
兰波:“…………”
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出于我的私心。”
但这也是掩饰魏尔伦能够控制兽性状态的最好办法——与他一样放弃危险的前线任务,转向偏护卫性质的工作。
即使他其实并不需要护卫。
因此,兰波才在得知自己即将升迁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后,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魏尔伦当他的直属副手。
只听从他的命令,平时协助处理他的工作事务及资源调配,出行时负责他的部分安全保障任务,紧急时刻可代行处长权职。
“你这样坦荡的承认,我反而没有话可以讲。”
高先生最后叹了口气,神情重新恢复严肃,“那么,你需要保证他在经过培训后,胜任处长直属副手这一工作,阿蒂尔·兰波。”
“否则,我会连你也一起换掉。——就是这样。”
兰波复述完长官的最后一条命令,对正坐在沙发上紧张等待滴眼药水的魏尔伦说道。
他们此刻的姿势一上一下:兰波单膝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倒过来的眼药水;魏尔伦则坐在沙发上,配合他指示的仰起脑袋。
魏尔伦还是第一次滴眼药水,感觉十分紧张——虽然他希望自己能表现得很好,但身体的本能太过抗拒,总是会在兰波挤下水珠的瞬间条件反射闭起眼,让它沿着面颊往下流。
兰波反复试了几次都不行,便开始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说有个好消息要讲给他听。
于是,他把自己与高先生的谈话都原样复述了遍。
魏尔伦已经知道的前半部分不提,但这最后一句,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
这也意味着,他在接下来的培训表现,对兰波的升迁之路至关重要。
仰头盯着那颗要坠不坠的眼药水,魏尔伦陷入缄默,甚至连目光都变得有点放空。
“…………”
……这不是更紧张了吗?
第53章
——我滴。
见魏尔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愣住, 兰波眼疾手快挤了下眼药水瓶。
但对方的身体显然具备对不明来源物的自我防御本能,又下意识闭起了眼睛,让那滴液体顺着眼尾流淌出一道痕迹, 又被兰波用拇指轻轻拭去。
手上的动作依旧既稳又轻柔,就是脸上的表情有点心累。
对这场任务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结束后给魏尔伦滴眼药水才是难度最高的环节。
“…眼睛往左上看,别盯着正上方的眼药水瓶。”
再次给魏尔伦滴眼药水失败,兰波只好又温声提醒道。
“不行,眼角的余光能看见那个轮廓……”
魏尔伦一直保持仰起头的姿势,看上去十分乖顺。
然而, 即使他放在大腿上的双手都紧捏成拳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能在液体滴落的一瞬间不闭起来。
不如说,以往对于反应能力的训练在此刻反倒成了累赘, 令魏尔伦的肌肉本能比头脑的思考速度更快,在眼睛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控制眼睑先一步闭紧。
每一次成功闪避掉眼药水的时候,都仿佛能听见魏尔伦的身体擦了把汗, 对他的主人得意地说“哼,不用谢”。
兰波:“………”
他同魏尔伦的身体本能斗争了半晌, 浪费眼药水数滴,依旧没有成功。
在兰波思考是否再想点别的办法时,放在茶几上的座机响了。
它是兰波他们搬入这栋房子时的标配,专门用来接公共服务通知、服务预约及账单查询等非敏感来电的内容, 平时极少响起。
因此,兰波停了片刻,才维持下半身姿势不变,仅略歪了些身体,伸手拿起听筒的同时按下免提键。
“嗨——我亲爱的阿蒂尔——”
一声超欢快的招呼立刻挤满了这间不大的公寓, 仿佛化作只摇着尾巴的小狗,转眼间就叼着立体音响蹿遍整个客厅,让这声音环绕在兰波身边。
也成功让兰波一瞬间就变得面无表情。
“福楼拜,你最好给一个不得不打【外部电话】联络我的理由。”
比起对方的格外欢脱,他的语气既冷又平静,特意在外部电话这个单词上咬了重音——鬼晓得对方是怎么拿到电话号码的,这根本不是他们平常交流时该使用的方式!
“哎呀,当然是我结束完善后工作,立刻迫不及待打电话来向你确认啦!”
福楼拜笑眯眯的,声音更是立刻变得充满揶揄,就像忽然将嘴凑话筒更近那般,将音量也压得低了些许。
“猜猜我用【兰蒂斯特】这个身份时,那些人背地里都喊我什么?”
“……我不想知道。”
兰波口吻硬邦邦的回绝道。
“平常完全看不出来呢,我亲爱的阿蒂尔原来这么会玩,”
福楼拜发出了一连串相当愉快的笑声,“在德国佬那边,真正在养病的兰蒂斯特少爷的风评已经被你干到负一百了吧?会不会找你算账啊?”
兰波:“………”
……果然又是来看他笑话的,而且都等不及走组织内线,直接打电话上门了。
坐在沙发上的魏尔伦视野仍旧模模糊糊,望着半晌都不想开口回应的兰波,实在有些想笑。
但他并不觉得那些“花样”是对身体的折磨,反而为兰波对他从始至终的注视而感到某种格外安心的满足感。
兰波一直都很有分寸,并没有让他真的受过伤。
不如说,魏尔伦甚至会感到有些遗憾——他与兰波真正的【更进一步】仅有一次,只在他为生日许愿的那晚被对方实现了。
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并不介意再多来几次。
魏尔伦短暂的走了会神,又被福楼拜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当然啦,你是知道我的,阿蒂尔,我从来都很看好你们两个,也很愿意成为你们的婚礼伴郎,”
福楼拜太清楚自家同僚的性格了,便又笑着自顾自继续揶揄道。
“不过嘛,你是不是也要体谅下那位才刚满一岁的漂亮小男孩,不要一开荤就急吼吼地玩这么花,把易容成你家小男孩的布耶都听傻了眼——他可是个正经的老实人!当然,连我刚听到时也大为惊叹……”
——咔嚓。
兰波绷着脸,冷酷挂断电话。
他原本只是打算用点特效妆、再对着窃听器放几段提前录好的音频就糊弄过去的,但魏尔伦对他许愿了假戏真做。
而他好像真的有些栽进去了,竟然会如此纵容对方的意愿,甚至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
魏尔伦呢?他才从实验室诞生一年多,甚至还彷徨于对自我身份的认知里,根本不可能认识并理解到在人类之间的基础关系之上,还存在着某种更深刻的情感。
连抚慰乃至上床这类的事情,对魏尔伦而言,大概只是【追求肉丨体的愉悦】及【追求肉丨体更多的愉悦】这般区别。
但对兰波而言,一步比一步更深入的他再面对魏尔伦望过来的目光时,已经无法再将那些行为看作普通的、更具引导性质的奖励,而是缠绕在身上的无形丝线。
他会不由自主的往魏尔伦身上投注比之前更多的视线与精力,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发自本能的为他着想。
倘若这些行为都得到了对方在一无所觉下恰巧给予的正向反馈,就意味着他的感性会陷得更深。
他可以用理性压制,却没办法说服自己的本能为此感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