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223章 死亡预告(二)
李琢光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鼻腔里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天花板与她在来这个星球以前,做的那场梦一样。
窗帘紧紧拉着, 窗外本也是地下, 透不进一丝光来。
病房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微不可闻的点滴, 速度有些快, 李琢光迟钝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背有些痛。
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 她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更深的联系。
从她身上牵引出了无数条命线, 无形的细线穿过了墙壁, 奔向千万亿光年之外某一个人的心口。
其中一条命线连接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她的四肢由拘束带牢牢捆在床上,手腕被拘束带磨出红痕,床边的陪护床上蜷缩着一个灰发的女人,小指上绑着一根与李琢光相连的红线。
李琢光醒来后手指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金属床架随着她的挣动发出了一声细响,这便惊醒了那个灰发女人。
屠十步当下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眼睛尚未完全睁开, 她的身体就先弹起身滚下了陪护床,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李琢光的床边。
“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屠十步的声音发着抖,“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屠十步展开李琢光弯着的右手,将自己的脸靠在她手心里,像某种野兽主动将自己的咽喉送进猎食者的齿间:“拘束带会太紧吗?会痛吗?”
李琢光试着动了动身体,拘束带果然系得牢固,她动弹不得。
屠十步反手把李琢光看着的呼叫铃外壳扣紧, 附身凑近李琢光的脸庞, 轻声说:“大人,别担心, 我不会伤害您的。”
她抚摸着李琢光手腕的动作异常轻柔,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她的脖子上绑着好几圈纯白的绑带,将手伸到李琢光脸边时,李琢光瞥过去的眼睛捕捉她袖子里一截明黄色的东西。
李琢光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才恢复的记忆,开口说话时,声音哑得像用砂纸磨过:“我睡了多久?”
屠十步贴心的把棉布浸湿,仔细卷成条状送到李琢光嘴边让她吮吸喝水。
她的动作很小心,二人的肌肤没有相触。
看着李琢光抿唇的动作,屠十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多久,也许两天,也许两天半,我忘记了。”
也许?
李琢光张了张嘴,她想问霍听潮在哪儿,但想来问屠十步这个问题,对方一定会生气。
她换了个话头,问道:“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
屠十步咧开嘴笑了一下,她的牙齿像是有马克笔描边一样,把她的牙齿勾边勾得一口锋利的鲨鱼齿:“您总爱往危险的地方跑,所以我害怕您再离开我。”
李琢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半晌。
她现在还看不太清屠十步的过去和未来,但其实在她决定要把屠十步带走的时候,有些事她就已经知道了。
初看到屠十步被关在地下室时,确实觉得她很可怜。但细看就会发现——
当时贴在她身上的符咒,前后的方向不同很微妙,如果是有外人帮着她贴,前后的方向应当是差不多的。
再说梦里看到的地下室门把手内侧卡着一把断剑,当时地下室里只有李琢光和屠十步两个人——如果从外部莫名其妙传送进去的李琢光也算一个人的话。
不是李琢光去插上一把断剑,那就只能是屠十步。
还有屠十步碰到她的时候身体会刺痛……李琢光之前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还以为真是屠十步骗她的那样,是因为那个村落里的人喂了她符水的缘故。
但想想,在那个世界里符水不是迷信,而是录入官方医疗药品清单的东西,那屠十步喝符水却喝出了这种副作用便有些奇怪了。
西方的奇幻故事里不都会说,吸血鬼或是魔物碰到纯净的天使、阳光时会有灼烧之痛么?
既然她自己是「神女」,那屠十步的身份似乎也昭然若揭。
与神女接触会刺痛的存在……似乎也只能是邪祟了。
——在上一个世界里,是李琢光刚撕开了天空的裂缝,带着一世界的人回到了缝隙中。
她想加速闭关创造新世界,但受反噬太严重,闭关到一半被迫停止。
在霍听潮那个世界里受的伤愈合了一部分,但因为她闭关中途结束又尽数反噬了回来,结束闭关后倒在空间里时正好被芮礼撞见。
她进入屠十步的世界时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能用眼睛去看别人的过去和未来,她无法通过村庄里的村民看到村庄过去,得知屠十步的真正身份。
现在也不行,但她不是傻子,她猜得出来。
那根将她与屠十步相连的命线就垂在她手指边上,只消她轻轻抬手按一下,那根线就会断裂。
“大人,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屠十步也许看出了李琢光想做什么,也许没有。
她的双手虚虚拢着李琢光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力的方向正巧让李琢光的手指悬停在那根命线上方。
屠十步长久不见太阳的肌肤是惨白的,李琢光没有观千剑的肌肤颜色那么深,居然也能与屠十步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大人……”屠十步微微抬起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从下而上地仰视着李琢光,这个角度让她的神色平添两份可怜巴巴。
“我真的很想您,想到……”屠十步又没忍住舔了舔嘴角,“想到晚上都睡不着觉。”
“……”李琢光看着屠十步发顶的发旋,幽幽叹出一口气来。
她一直都能听到屠十步喉咙里吞咽的声音,最终还是没有戳穿屠十步的伪装。
虽然屠十步想吃掉自己,但她也曾主动把黄符往身上贴,让村庄里的人将自己关在地下室,好让她吃人与杀戮的愿望不要伤害到别人……
想吃自己,只是想想而已,自己又不会掉一块肉。
如果对方表现真的很好,那……
算了,她选择溺爱。
*
早在李琢光沉浸在记忆中的时候,霍听潮就和屠十步打了一架。
一边是雪山一边是血海,一红一白在走廊里相撞,掀翻了不知道多少路边的椅子凳子。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漂浮在走廊中间的李琢光,在她身边绕出一圈真空地带。
芮礼抱着一个记录板靠在一旁的门框上淡淡地看着两个人交手,她们都还没有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更像是在试探对方能忍到什么程度。
霍听潮削断了屠十步两根灰发,屠十步在霍听潮的衣角烙上了一道血痕,整条走廊都在她们的异能辐射余波中扭曲成麻花。
芮礼忽然抬起脚步如入无人之境般切入了交手的正中心,揽过李琢光的腰身想要带她出去。
手刚碰到李琢光的腰,天花板上的灯泡便应声爆裂。芮礼微微蹙眉,抬起记录板挡在李琢光的头顶,飞溅的钨丝在板面上烫出两团蜂窝状的焦痕。
“小心点。”她说,收回正在冒烟的记录板,瞥向屠十步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别只顾着自己开心。”
“……哦。”屠十步别开眼,小声嘟哝了一句。
霍听潮振腕甩开剑鞘直冲着芮礼面门而去,而芮礼只是扭头看她,连睫毛都没有颤动分毫,那把剑鞘就堪堪停在她眼前几寸震颤不休。
看着芮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霍听潮忽然笑出一声宛如电子杂音一般的声音,那声音倒比屠十步算计起人时的声音还要瘆人。
“你要把她带走?”
芮礼扯了扯嘴角,玻璃似的死鱼眼里毫无波澜:“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我的意思是——”霍听潮勾手收回了剑鞘,把溯光插回了剑鞘中,她似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准确表达自己意思的话语。
倒是芮礼先答道:“不管你想的是什么,如果你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么你是对的。”
“确实毫不掩饰。”霍听潮哼笑一声,屈指叩响剑鞘,屠十步偷偷摸摸伸来的血丝崩断,“就不怕我把你的研究所给劈了?”
芮礼见怪不怪:“在她醒来以前,你不会的。”
霍听潮改换了右腿的重心,变为左腿支地。
芮礼怀里的李琢光抽搐了一下,似是做了什么噩梦,芮礼的手稳极,整个人丝毫未动。
她道:“如果你要告诉我事到如今你都不知道植入人体内的芯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会觉得你很蠢。”
霍听潮默了,甚至将双眼都闭上,过了许久,才慢吞吞答道:“我当时不够坚定。”
“你总是自诩正义之士,但是到头来,你还是不相信李琢光是完全自愿的。”芮礼嘴角牵出小半个笑容,她像是为找到一个隐藏的同盟而感到开心。
“你还是想最后再确认一遍,不是么?”芮礼嗤笑着收回目光,“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一次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