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嘟」的一声,电话无情地挂断。
观千剑舌头抵着左腮,她气笑了。
她回了家,把还热着的肉包子放在桌子上,关掉通风的窗户,转身见到李琢光想去拿,她一把抓住手腕:“刷牙没?不刷牙不许吃东西。”
李琢光点点头,带着观千剑走进浴室,把还没干透的新牙刷塞进观千剑的手里。
那是观千剑早上给李琢光新拆的牙刷,考虑到李琢光现在什么生活常识都不太有,她还帮忙洗干净了。
观千剑闻了闻牙刷,捏住李琢光的下颚让她张嘴哈口气。
很好,都有牙膏味。
观千剑相信李琢光刷过牙了,允许她去吃早饭。
李琢光坐在桌边抱着包子啃,她每一口都咬得很大,腮帮子鼓起嚼着。
观千剑给旺旺大王倒好狗粮,支起支架、相机和反光板,在阳光明媚的阳台上铺好瑜伽垫准备开始录制今天的视频。
她是健身博主,平时除了一些肌肉照片以外,还在更新一个居家十分钟碎片化练习的健身系列。
每次剪出来的视频只有九分钟多一点,但她录制都要录很久。还好废片的部分还可以剪进vlog。
李琢光坐到沙发上,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看着观千剑的练习。
早晨的阳光太耀眼了,就连李琢光那双能吸入所有光线宛如黑洞的眼睛都点上了高光。
观千剑刚做完二十个卷腹,爬起来看录制效果,冷不防就撞入了李琢光那双眼睛。
“怎么了?”
观千剑恍惚间以为李琢光恢复成高中时的她了,她胸膛一热,分不清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李琢光的眼神。
李琢光的手放到胸口:“这是什么?”
观千剑没有明白,小心翼翼地猜测:“睡衣外套?嗯……胸?肋骨?肌肉?”
“不。在里面。”李琢光说,手掌往下按了按,“在里面,很热,跳得很快。让我想要……”
李琢光顿了顿,她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够表达完全自己的意思。她的眼神没有飘忽,而是直直地钉在观千剑的脸上。
阳光洒在观千剑古铜色的肌肤上,她正单膝跪在地上,长腿大张大合地展开,肌肉还因为方才的运动而绷紧着。
胸膛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于是腹部的肌肉线条也随着她的呼吸而一隐一现。慢慢的,李琢光的呼吸开始与观千剑同频。
她感受到手心里的那一团热烈的东西跳动得越来越快,可那是什么?
她的嘴角因为很久没有做过大表情而发抖,但还是由她控制着一点一点勾起。眉头却因为疑惑而紧紧皱着,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奇怪。
让她想要……做出这个表情。
看着李琢光脸上那个又哭又笑的尴尬表情,观千剑放下手里的相机,缓步走到李琢光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观千剑想起的是高中那次三人深夜夜谈,李琢光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她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是一片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羽毛,轻而易举地就能离开她的世界从此消失不见。
观千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回答正确了,李琢光就会再次离开。
所以她伸出手握住李琢光放在胸口的手,轻声说:“这是疼痛。”
第159章 致她留下的我(三)
“疼痛?”李琢光知道这个词, 但她并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的感受会是疼痛。
“是的,疼痛。”观千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重复着,“这是对你身体不好的东西, 如果下次再感受到, 要记得讨厌它。”
李琢光问:“讨厌是什么?”
她的黑发在阳光下亮出银白的色彩, 观千剑看得目不转睛:“就是你不该要的东西。”
李琢光对这个说法感到下意识的排斥, 但她说不出为什么:“可我, 想要。”
观千剑的眼瞳是半透明的灰色, 像一颗做成天气球的水晶昭告今天的天气是乌云浓密的阴天。
她说:“所以是你不该要的东西, 不是所有你想要的都是好的东西。”
“……”李琢光低下头,旺旺大王转到她脚边,用后爪支撑着身体,两只前爪扒着李琢光的膝盖。
“可我想要。”李琢光继续说,“就算它不是好东西,我也想要。”
以前的李琢光有这么倔么?观千剑已经不太记得了。
在昨晚看到李琢光的脸孔之前, 她甚至连李琢光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了。
她反反复复地看着李琢光的脸, 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要再忘记。
她会记得芮礼,芮礼还会偶尔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大家都会记得芮礼,可是唯一被忘记的人就是李琢光。
李琢光的心跳很有力,乃至于她的右手手心都能摸到脉搏。
她的身体是热的,她是在呼吸的,她是活着的。
如果再让她突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就是永别, 没有人会再记得她的永别。
她明明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了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局却是无人记得。
如果不是芮礼断断续续地联络自己,可能自己连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两个人都要全部忘记。
失而复得的喜悦也得是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而她差一点点连自己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就差那么一点点。还好还差一点点。
所以她用坚定的语气说:“你会很痛苦的。”
她心里明白,其实李琢光不会因为这种情感痛苦。
痛苦的人是她。
是她在用自己最自私的想法企图让太阳永远挂在天空的正中央,没人比她更明白这种想法到底有多像阴沟里的老鼠。
但她停不下来,她也不会选择停下来。
即使是错的,她也要一直做下去。
她再也、再也无法负担第二次失去李琢光的痛苦了。
李琢光轻轻地回握观千剑的手,她的骨骼脉络磕在观千剑的虎口里,那么清晰的触感。
“……是吗。”李琢光应了一声,嘴角肌肉抽动一下,她似乎想笑,但没能成功。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用眼睛笑了一下,说:“好吧,我会试着讨厌的。”
“那就好。”观千剑以为自己成功把错误的观念灌输给李琢光了,放心地回去继续拍摄。
李琢光把吃完的塑料袋打了个结,绕过凑着鼻子上来嗅袋子的旺旺大王,扔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沙发上,继续旁观观千剑。
观千剑第一遍示范姿势时会对着镜头讲解这个动作的要领。
她明明刚跑了几千米,回来又连续做了好几十个卷腹,说起话来却一点不喘。
今天的太阳太旺了,李琢光只觉得自己的胸膛也被这种温暖充盈。
不只是她的躯壳,还有灵魂。
搭在沙发背上的那件羽绒服口袋里似有一闪而过的金光。
她应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虽然对方说自己是叫王夭汝,但李琢光还是觉得她不该叫这么名字。
她显然忘记了很多东西,但隐瞒作为她的肌肉记忆继承下来了。
好奇怪,不认识她,却还那么信任她。
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呢?李琢光也不知道。她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上午,观千剑把视频素材全部录好,看了钟说:
“我中午有个饭局,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饭局?”
观千剑走进卧室里找了点尺码比较小的衣服出来,一边解释说:“我和一个博主约好合作一次视频,今天和她吃饭商量一下脚本。”
她拿着手里的毛衣在李琢光身前比了比:“好像能穿。或者你就穿昨天那套衣服也行。”
旺旺大王一下跳到李琢光的大腿上,转了一圈,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下。
面对李琢光的眼神,观千剑无师自通地懂了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她说:
“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反正今天这顿饭是aa,大不了我a双人份的。”
李琢光没什么意见,但故意在沙发上再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拿过毛衣去换。
观千剑对着她的背影喊:“这次别再把头伸进袖子里了。”
李琢光:“……”她没应声,只在心里默默说,她又不是傻子。
她关上房门,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色毛衣,叠成豆腐块放在床脚。在穿完外出的衣物后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把那件叠好的衣服弄乱了。
她在观千剑的卧室里转了一圈。
现在她的呼吸越来越顺畅了,不再是一呼一吸间需要停顿很久以回忆下一步要如何做。
眨眼也是,说话也是。
阳光斜照入室内,窗户边的圆桌子上摆着一瓶鲜艳欲滴的紫色满天星,李琢光走近那束花。
真好看啊。她想,王夭汝把家里装修打点得井井有条。
她和王夭汝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为此感到如此喜悦?她又为什么会觉得王夭汝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