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桂循解释道:“我的学妹在三部做淸剿队,有被聘用去当她的一日保镖,她特别有礼貌,会一个个地问淸剿队有没有吃饭,站得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这和李琢光前两天见到的晏妙阳判若两人。她有些犹疑地答道:“那有没有可能,她是被晏鸿的心腹故意引导成这样刁蛮的性格?”
“呃……”
电话那头的季政和桂循都犹豫了一会儿,季政先说话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其她寒门出身的要么手特别狠,要么手特别软,但晏鸿这个人给我感觉——就,怎么说呢,更像是接受过完整的政界教育长大的人,所以我觉得她的心腹不太可能背叛她。”
紧接着,桂循就发表了不同的意见:“我反而觉得挺可能的诶,她的心腹每个都不是和晏鸿从一无所有打拼起来的,而且大部分的家境可以说能让她们躺平一辈子,可她们还是选择进入政界,我觉得这种女人不甘心永远被晏鸿压在底下的。”
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
李琢光调出一些晏鸿往期的新闻,试图从中分析出她的手段风格。可惜三部这段时间没出过大事,治理平稳,对于三部人而言晏鸿是个好指挥,她颁布的政策都利好于民。
她没见过晏鸿,也就无法通过自己的印象下判断。
要是芮礼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李琢光:“好吧,我知道了,谢谢。”
她曲着双臂抵在窗台上,通话的虚拟屏幕在她身侧关闭,城市的霓虹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色彩。而前方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有道看不见的结界挡在中枢局前。
光照得过来,声音传得过来,还有一股带着甜腻味道的风飘过来,但仍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李琢光垂头,摊开自己的双手,光影在她的手心跳舞。只要一攥住拳头,手心里便只有阴影了。
她站在这里,脚下踩的是实地,手臂下的是坚硬的钢铁,但她仍然感觉自己是飘在空中的。把她留在这个世界的介质不见了,像受伤痊愈后从芮礼脖子上取下的绑带扔进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里。
留下她的介质不知被扔到何处去了。
耳朵听到声音,她的大脑却是缄默的,两相碰撞,在她的耳朵里响出一阵阵静音般的耳鸣。
她又一次想到「你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会是什么呢?
李琢光握了握拳,静默几秒,双手一撑身体,轻盈地跳起到窗台上。
风忽然大了,卷着她的白色假发,让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着头顶。
也许跳下去就结束了。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从七楼跳下去,头朝下,她一定会死。
死了就会结束吗?她不知道。
她在窗台上站起来,脖子抵着封闭式阳台的上层,一只手搭在上面。
她盯着遥远的地面许久,抓住封闭式阳台的上层钢架,翻身爬了上去,然后关闭了阳台的窗户。
李琢光顺着水管原路返回,羊曜双膝弯曲搁在座位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一样的东西。
她一看到李琢光那道白色的身影在小路尽头出现,便迅速收起了围巾,放下了双腿,旋下车窗,半个身子探出来招手。
李琢光上了车:“有人出来过吗?”
羊曜点头,比出一个「5」。
李琢光:“五次变化吗?”
羊曜点头,用快到像结印的手势比划说:「都是去上厕所的。」
自从羊曜从李琢光这里学到了她们交流用的简易版哑语手势,她说话说得越来越少了。原本还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现在是彻底不说话了。
*
李琢光醒来的时候,才凌晨五点。
她记得自己把睡眠舱的醒来时间设定为六点钟,但现在眼前的舱门大开,睡眠舱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躺在仅能容纳一人的睡眠舱里,侧耳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
她能听到观千剑和羊曜的睡眠舱正在平稳运行,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声音。伸出手点开了睡眠舱的设置历史,昨晚她躺下时确实设置的是凌晨六点醒来。
如果周围没有紧急情况,如火灾、地震、非此房登记的人入室之类,睡眠舱不会自己停止程序。而且那种情况下,睡眠舱会采取强制唤醒手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和。
她调出监控,用程序自动检测一遍,没有生命潜入的迹象。
李琢光这才扶着舱边坐直了身子。房间里的三个睡眠舱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透明的舱门映出观千剑和羊曜熟睡的脸庞。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侧开的小门,穿进了拖鞋里,走到昙起云的房间看了一眼,他也好好地睡在睡眠舱里,设置历史中间没有间断。
……奇了怪了,那为什么自己的睡眠舱会中断。
她拉了张懒人沙发到墙角,窝进去,找了个能一眼看到整个房间的角度,打开虚拟屏幕开始侵入睡眠舱的程序。
还有点困,她打了个持续五秒的哈欠。
虽然提前叫醒了她,但睡眠舱执行的叫醒程序是柔和的,所以不应当有困倦的情况。
而她如今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如灌了铅那么重,眼皮子直打架,就好像是自然入眠睡到半夜突然被叫起来处理小猫溜进房间里拉的屎那么累。
李琢光突然从懒人沙发上蹦了起来,找到自己的分子仪,在里面翻找出一支清醒注射剂,卷起自己的袖子,消毒好针管和皮肤后,找准血管一针扎了下去。
然而这一针清醒注剂并没有用处,李琢光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眨眼时眼睛一旦闭上了,要睁开就需要花两倍的力气。
她站在原地缓了缓,调动肌肉想要迈出一步,踩到地板后却没能站直,而是顺着膝盖自然的歪曲整个人栽倒下去——
李琢光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凌晨六点。
她从睡眠舱里坐起来,恰好对上观千剑还未完全睁开地眼睛。
“早啊——”观千剑说,她的声音里仍然是没睡醒的倦意,“昨晚睡眠舱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怎么还这么困……哈欠。”
说话间,羊曜的睡眠舱打开了舱门,过了半分钟,女人从睡眠舱里坐了起来。她的头发睡得像刚洗完头就不带头盔骑摩托车飞驰电掣。
有时候李琢光也挺佩服羊曜的,睡眠舱的内胆完美符合人体工学,人躺在里面不会翻身不会转头,羊曜居然也能把头发睡成这样。
“羊曜,你也困吗?”李琢光问她。
羊曜闭着眼睛点头,她眼睛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奇了怪了,那她为什么这么精神?
李琢光歪歪脑袋,颇为不解地出了睡眠舱,走到观千剑身边,指腹摸上观千剑的额头,点穴一般按了两三个地方:“有多困,今天还能做任务吗?”
“我尽……哦,量。”观千剑话说着说着似乎就直接睡着了,垂头后气管堵住而发出一声响亮的鼾声,她一下被这声音震醒,补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话,“我尽量去做任务。”
实验部的同志通宵熬大夜赶外部激素影响屏蔽手环进度时也是这么个状态。
李琢光点点观千剑的脑袋:“算了,你还是继续睡一会儿吧。”
她扭头看向努力睁开眼的羊曜:“你要是困的话,也睡一会儿吧。”
羊曜似乎想下床,手刚放到侧开舱门上要用力,上半身便随之趴下去。
她睡着了。
李琢光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么困?她真的要投诉到保修部了。
她扶着羊曜睡进睡眠舱,整理好她的头发,为她调整好睡眠时间。
李琢光把羊曜和观千剑的睡眠舱都合上,去昙起云房间看了一眼。他的舱门也开着,而人歪倒在侧门边,睡得人事不知。
她把昙起云身体扶正放进舱室内胆,调好这边的睡眠时间,在群里发了条说明情况的消息,便自己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一套常服,带了个简易分子仪,边联络苗苏边出了房间。
幕后黑手想要她独自一个人去晴山大学。她有预感会看到一些超出掌控的东西。
——但是也挺奇怪的,三部以文学见长,如果这个世界是游戏,超出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该是程序相关的东西才对。
苗苏向上司告了假,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李琢光投影通话。
投影通话是类全息技术,投影者穿戴好设备后可以坐,可以走,但她本身碰不到电话那头的实物,是由投影设备和接收投影方终端自动调整。
苗苏的投影「坐」在副驾驶上,小半背部穿模进了靠背里。
李琢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苗苏,开口问道:“你们现在在登梅做什么?”
苗苏掀起眼皮:“就是协助秋泰和的工作,主要是桂循,我们偶尔会帮忙做一下城管之类的。
“登梅剩下没多少人,想要保守秘密的话势必不能接收外星来的游客,所以差不多一整个是闭关自给自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