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付媛稍稍送力去扯,看着和离书几近撕碎,目眦欲裂。
她并非铁石心肠,这些日子的相处如同水滴石穿般侵蚀她的心。
无可否认,她的心里的确多了一个人。
她哽咽地看着单阎眼角滑落的泪,尽力控制自己想要替他拭泪的手。
单阎眼里蓄着泪,紧蹙着那双剑眉,
“可以不离吗?”
“夫人要的,为夫就没有不允的,唯独这一件...”
“不能让为夫做主一回吗?”
第68章
眼泪从单阎的眼角滑落至他挺立的鼻梁, 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家兽。
鬓边垂落的那一缕发丝让他看上去更是沧桑。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前想要抱住付媛,可还是被她躲开。
眼泪直直坠入地面, 让付媛想起从前的那场大雨。
大雨滂沱, 单阎浑身湿漉漉的, 只擎着猩红的眼看她, 手上的血与雨水汇成涓流, 触目惊心。
付媛同样的有些退缩, 可她知道, 这次放弃,或许再没有勇气提出和离。
但单阎的话的确触动了她。
成婚以来,他千依百顺,从未忤逆过她。
他只是执拗地想要将她占据,才恍然失言。
付媛的心里开始不停地为单阎找借口。
可一旦想到话本,却又开始动摇。
她微微弓着背, 像是想要躲进外壳里, 可她无处可藏。
“可…你答应过我的。”
她内心煎熬地挣扎着,声音也开始颤抖。
单阎看得出她肩上细微的震颤,没急着应答,反而上手搀扶,攥着她的手肘,“夫人没事吧…”
“一宿没合眼?”
付媛因他松开的手,顺利拿到了和离书,可心里却没有一丝欢喜。
她并未挣扎着将单阎推开, 只是由着他替自己捋垂落在脸上的发丝, 用温润的手掌抚摸她的脸。
她怔怔地看着单阎,一语未发。
单阎又接着问:“夫人可是病了?可找大夫瞧过?”
付媛摇摇头, 只是垂下眼看他抓着自己的手肘。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正悻悻然缩回,又被付媛攥紧。
红彤彤的眼眶依旧无法掩盖他的欣喜若狂,他期待地看着付媛,反手又抓着付媛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
“…”付媛失笑,又扯扯嘴角,“单阎。”
单阎的心此刻仿佛从云霄直坠落地,摔得他疼痛不已。
她没有原谅他。
更没有心软。
“食言可不是堂堂三品漕司大人该做的事。”
彼时,单阎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开,虚无缥缈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脚步虚浮到他快要站不稳。
对她而言,他不再是“夫君”。
也不再是她的“竹马”。
而是“漕司大人”。
她不要他了。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付媛手里的信夺走,有气无力地应她:
“为夫不会食言。”
“和离可以——”他顿了顿,“只是得到阎王爷面前再离。”
付媛不解地看向他,却只得到他一句:“这是单漕司的意思。”
“…”她知道,他是最晓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话来反攻她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的意味很明显。
他要告诉付媛,无论是青梅还是夫君,亦或是单漕司,他都不会放手。
“王母娘娘来了都没用。”付媛又将那和离书从单阎的手里抽走,脑子却忍不住要想方才单阎说的话,嘴角更是不争气地扬了扬。
单阎看到了那一抹笑,稍稍侧了侧脑袋,忐忑不安地试探:“夫人刚刚,笑了。”
付媛压下嘴角,冷漠地看向别处,又将单阎推远,“没有,不是要点卯吗?还不去?”
他看了眼付媛手里那封和离书,心里又是一阵张皇失措,却没了当初那种颓废无力的感觉。他点头应是,这便负手离开院子。
绷着一张冷漠的脸目送单阎离开,付媛才像是没了主心骨的泥人瘫软在石桌前。她趴在冰冷的石桌上,由着那阵寒意侵袭她的脸颊,目光却一直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和离书。
纠结许久,她才下定了决心打开那封和离书。
正如她从前见到的那样,是单阎之前便写好的和离书。
可他分明不想离。
付媛不明白,若是他不想离,又何必当真写好这么一封和离书。
要只是用于威胁她,他完全可以上下嘴皮子一动便是。
彻夜未眠,付媛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
她完全没办法再冷静下来思考,即便是匍匐在寒冰似的石桌上也没能让她镇静。
她该歇息了。
再醒来,付媛转侧,却听见了男人的嘶声。
她猛地坐起,借着烛光看向身侧的单阎。
他并未与她同睡一张被,只是又重新拿了张薄被来披在腹上。
“你......”或许是因起床气,又或者是受惊过度,付媛的眼里满是厌恶。
她下意识地将他往外推,却听他呼吸声更是沉重。
彼时付媛才发觉,单阎赤/.裸着上半身,腰腹处裹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即便如此,血迹仍然从布条中渗出。
付媛惊愕地将他拉回,蹙着眉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了?”
方一对视,付媛便又注意到他高耸的颧骨上一片猩红。
“你......”即使知道这些明显是打斗的痕迹,可付媛却依旧不敢相信,“夫君从来不会与人打斗,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没事,”单阎将付媛轻抚他腰腹的手拉起,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又道:“不打紧。”
“夫人...”他紧握付媛的手,艰难地抽着气。
付媛急出了眼泪,赶忙劝道:“都伤成这样了,就别说话了。”
单阎嘴里说着“不打紧”,鼻息却愈加沉重。
“再说话,今晚我可去跟娘睡了。”付媛知道劝不动他,便改成威胁他。
焉知外人皆认为威武堂堂的漕司大人,竟会为了与夫人同床而低头。
单阎的确消停了,乖顺地抱着薄被,由着付媛将自己身上的被褥分与他一半,只有眼珠子一直忍不住盯着她,在她身上打转。
“熄灯。”付媛道。
“好。”单阎蹙眉,捂着腹部艰难爬起身,却又被付媛按下肩。
“......让你去你真去。”付媛无奈地嗔他一句,起身将屋里的烛光都吹熄,依旧只留了床头的一盏。
付媛知道问单阎伤势如何得来的,他也不会回答,也省得费力气,便将一只手压在脑袋下安然地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她已然是睡了一整个白天,又何来的睡意。
她只好稍稍侧过身,看向单阎。
单阎没办法侧身睡,只能直挺挺地仰着脑袋,紧闭双眸。
付媛看着他颤动的睫毛,搭在被褥上修长的手指,深邃的眉眼,乖巧的睡相,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唯一与这些美好格格不入的,是半露在被褥外的胸脯,反复起伏着,在付媛看来那简直是万两黄金摆到了贼人面前。
她看了眼单阎紧阖的双眼,又看了眼男人的胸口与上方明显的锁骨,稍稍探出了手。
悬在半空的手被男人紧握,逮了个正着。
“夫人。”他没睁眼,只有失笑嗔出的鼻息打在她手上:“骚扰病患可不好。”
“何况你即将就不是我的夫人了。”
“那不离了能摸吗...?”付媛的嘴角抿成了细线,像是被他那胴体迷惑了心智。
单阎猛地一起身,腰腹的血直直地朝他腰下淌,他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仿佛只要付媛一句应答他就能恢复得生龙活虎,“当真?”
见他反应这样大,付媛的情绪立刻抽离出来,一门心思想让他歇息,便伸手按下他肩头。
“夫人......”单阎眉头微微挑起,像是在等待付媛的首肯。
付媛盯着他,委屈的双眸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看得她良心不安。
她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却不想如他的愿,便别过视线装作没听到。
一个扮猪吃虎,一个装傻充愣。
付媛背对着单阎睡下,这才敢肆意地扬起自己的嘴角偷笑。
有时候她会想,夫君生得俊俏也会有烦恼。
比如看见那张脸巴掌就舍不得落在脸上,又或是争吵后盯着那迷人的五官会忍不住抿嘴笑得像捡了个大便宜。
次日,付媛像平时一样到庄十娘的食肆去,却见着了个熟悉的面孔——
付老爷。
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巷脚,朝付媛招手。
她蔑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见付媛不肯看他,他又只好从巷子里走出来,踏入食肆。
付媛将他拦住,不想让他再纠缠庄十娘,“你来这作甚?又想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