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毕竟他从来都选择逆来顺受,那些离经叛道的主意从未进入过他的选择里。
他眼里像蒙上一层浓雾,就连看向付媛的眼神里都多带了一丝敬意。
只是很快,搭在他膝上的手便紧了紧。
她这样相信他,而他却亲手葬送了她的梦。
何等残忍。
他好像再也听不下去付媛口中的希冀,好像那些都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
而亲手砸碎那场梦的人,是他。
“...对不起。”他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却再也不敢抬眼看她的表情。
她是惊讶,是失望,还是愤怒?
他不知道。
只知道后来他看着私藏在厢房的断尾纸鸢出神,他好像突然明白那日在原野上,付媛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他用剪子将捆在双翅的细线剪去,又用糨糊粘合了那只纸鸢,最后又用画笔小心翼翼地修补那些破损。
好像这样,他就能贴近那颗心多一点。
“夫君?”单阎的回忆被那声熟悉的夫君拉回现实,像从前那样,找到她的一瞬间他便拥上前去。
他抱着怀里的付媛,抚摸她脑袋的手不住颤抖,搂在肩上的手便更加紧了,好像害怕她是只是一个捉不住的幻梦似的。直到怀中的夫人轻嗔了句疼,他才噙着泪眼望她,“为夫还以为,你要离开单府。”
他害怕,害怕对付媛来说这个家是囚笼。
他并不想让她做他的笼中雀。
付媛看着他难得沁出的泪,卸下那副坚强的伪装,亦为之动容,伸手让指腹的温热代替那股热泪,“你真傻。”她苦笑,又牵起那只搂在她腰间的手,“我为什么要离开单府?”
“你还记得,你堕下山崖的那个星夜吗?”他扯了扯嘴角,眼泪却依旧不甘地滴落在那双他牵了无数次的手上。
付媛怔住,原先祥和的眼神有一瞬变得锐利,她不该忘记那个夜晚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有机会离开付家。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鞭笞,身上的伤痕愈合又再次溃烂,她便变得麻木,不敢再梦了。
她恨过单阎与他们的同流合污,可是后来,那股恨却随着梦境的幻灭逐渐飘远,迷失在某天哭湿的暖枕。
“不记得了。”她轻咬嘴唇,不愿再旧事重提,只是挣开了男人的怀抱,吁叹后掩上了房门,“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提。”
见她嗫嚅,单阎满腹狐疑,却依旧开怀地从背后抱紧她,“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付媛鼻息一顿,双手覆在那双搂在她腰间的大手上,“关于单老夫人的。”
男人依旧埋在她的肩窝,一动不动地吮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如今的她的的确确是他的妻子。他只上下滚动了喉结,半阖着眼,鼻尖再次蹭了蹭她脖颈,“嗯。”
...
夜半,单府的一众奴仆都被厢房的争吵声吸引,凝珠与金枝也不例外。
众人听着里头争吵中夹杂的异响,依稀能辨认出是些花瓶,铜镜一类的破碎声。
“夫人你听为夫解释...”
“好啊,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那熏香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
丫鬟与小厮窃窃私语,心里既好奇又怕让主人家听见了挨责罚。直到凝珠开声驱赶,聚集在院子里的奴仆才四散开。
人群散却,连金枝也被她换个法子打发走,这才敢上前贴着门听。
“夫人若是这样不信为夫,为夫也只好另娶旁人了!”
听到这一声,凝珠便是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要去向单老夫人邀功。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单老夫人喜出望外,摘耳饰的手也因激动撕扯了耳洞,划出一道血痕。痛意与湿漉漉的血流沿着耳廓滴落,她才惶恐地察觉到那抹鲜红,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声。
凝珠见状迅速从怀中取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又要来了药,仔细涂抹后才将憋了许久的话吐出。
“千真万确,此事是奴婢亲耳听见的,错不了!”
“好,好,”单老夫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意吟吟,“这孩子想通了就好。”
第35章
“夫人, 你听为夫解释!”单阎笑吟吟地攥紧了付媛的手,柔和的目光打在付媛娇滴滴的脸庞,却又只能克制着不能靠近。
“好啊,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那熏香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付媛亦不含糊, 刻意提高了两分音量, 压在男人胸膛的手不安分地划圈。
单阎偏着脑袋, 抚在付媛颈后的手紧了紧, “夫人若是这样不信为夫, 为夫也只好另娶旁人了!”
付媛的眼睛瞪得圆溜,咬牙切齿地用口型道了句:“你敢?”
“做戏做全套,”他凑在付媛的耳边,轻轻啮过一口,又挑衅似的应:“夫人这是吃醋了?”
腰间那双盈盈一握的大手,又将付媛往他怀里送。男人身上的体温侵蚀过她躯体, 两人却依旧只能隔着房门做个不能恩爱的皮影戏。
“外头好像没有动静了, ”付媛的脸被他的目光盯得炽热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单阎的手。她正欲回过身俯在门边听屋外声响,却又被男人抓着了机会,将她囚在了身下。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将食指抵在付媛的嘴边,做噤声状。
他的头微微偏向一旁,用鼻尖反复蹭着付媛的脖颈,彼时传来屋外脚步声, 他亦不动声色, 只是嘴角向上扬了扬,又接着吻在了付媛的肩上。
付媛脑海中只余阵阵嗡鸣, 听不见屋外细碎而轻悄的脚步。
凝珠是知道单阎对脚步声格外敏感的,因此刻意放慢了动作,以免惊扰。
只是她那点心思依旧被单阎捕捉,听得一清二楚。
可怜付媛仍旧不敢动弹,只能怔着看单阎那双布满青筋的手在她身上游过,哪怕一时的激灵,她也只能颤抖着身子咬过男人的肩膀。
牙印烙在单阎肩上,他却只是沉闷地嗔了口气,不舍得放过片刻的温存。
或许是这姿势过于诡异,付媛这才暗暗发觉不妥,伸手想要撑起男人的胸口,将他推开。
然而单阎将触了蜜般的手指撬入了付媛的口中,直到她的舌尖不耐烦地将那指头往外推,他才饶有兴致地舔舐着指尖。搂在付媛腰后的手紧了紧,尽量让她少倚靠在门边。
“夫人,单府的门槛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夜风侵扰,树上蝉鸣遮掩欢声;露水垂落,檐下木门吱呀作响。
付媛卸力在单阎身上,浑身瘫软得使不上劲,这才意识到男人的诡计。她恨恨地咬过男人的耳垂,怒嗔一声,“瞧,就知道这熏香是奸人嫁祸。夫君哪有半点需要熏香作辅的模样?”
再浓郁的龙涎香也不及那人嘴皮子勾魂。
单阎俯身将她抱起,腾出两指将门闸上,“那可未必,娘送来的这份大礼,咱总得找个机会好好享用才是。”
青纱帐垂在恋人身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手腕,付媛本能地将手抽起,却又悬在了半空。
听着她声声哀叹,单阎一滞,蹙眉抬眸看她,“何故叹息?”
“只是叹单府的纱帐命苦,不过是昨日刚换上的,这便又要遭歹手。”她转了转被束的手腕,松开了纱帐,又缓缓搂上单阎的脖子,“夫君。”
“嗯?”
“为何不将这熏香拿去与单老夫人对质?非要大费周章地做这出戏?”
付媛在书房发现熏香时,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与两人大婚之日房内的熏香如出一辙。
她本没有发觉那熏香端倪,只一味地觉着口干舌燥,满壶茶灌入依旧不得解脱。
可是前几日,她为了讨得单阎欢心,又觉着他连日操劳,实在睡得不安稳,便去香料铺特地寻过熏香。其中便有一味香料吸引了她注意,一番询问后,才知那便是传闻中作催情用的龙涎香。
她燎香是想让单阎宁神,好让他身心放松下来,免受公务劳神,便没有选用此香料。却没曾想,这味香料竟会出现在单阎书房的木柜中,岂不怪哉?
付媛甚至没有一刻怀疑过单阎,只将此香料敛在木奁中。她正欲将其收入怀中,待单阎归来从长计议,随即便听见了屋外凝珠差遣金枝的对话,猜测着此事定有蹊跷,便作一记顺水推舟,刻意贴近了门嚷了声“热”。
既是催情用的熏香,她若是要与单老夫人同用膳,只怕会被识穿,便干脆佯装身子抱恙,躲在房间里等待单阎放值归来从长计议。
单阎看着桌上的木奁,听着付媛长话短说,便迅速地做出决策,要求付媛配合。至于其中原委,得等鱼儿上钩了才能详尽地跟付媛解释。
“娘的疑心重,只凭夫人的一面之词,是不会相信你我因此香生嫌隙的。”此话一出,单阎便更悔那日未将话说绝,才让单老夫人钻了空子。如若是她早已去信请戚茗姒,只怕她今后为了离间两人,定会做出更多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