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快得简直像是在平地漫步,又像是在戏耍众人。
  哪怕坐在最高、离围观众人最远的位置上,封不眠仍然能听见不绝于耳的争论声。
  有人说岑无月先前一定是在隐瞒实力,也有人坚信她是透支了灵力过这一千阶,之后必定力有不逮。
  而岑无月只是站在第三千级上,好整以暇地三度回头,四下张望。
  封不眠:“……”
  看着岑无月那踏青的悠闲模样,他内心原本的波动瞬间就全都消失了。
  他甚至还看见她踮着脚尖往天阶的最远端看。
  怎么,除了圆台你还想看见点别的什么??
  片刻后,岑无月四度起步。
  “无情”,未有停留;
  “无欲”,未有停留;
  “无我”,未有停留。
  演绎了真正的“势如破竹”。
  当岑无月轻盈地抵达第三千九百九十九阶时,封不眠周围已经有许多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要知道,天门已经七十九年没有被叩开过了。
  虽说要抵达叩天台必须通过台阶,但这“第四千级台阶”只是一个说法。
  事实上,第三千九百九十九阶和圆台之间有相当远的距离。
  那可能称作“桥”才更为合理。
  天阶之上,岑无月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极为流畅地继续向上,视那巨大的踏空缺口为无物,引起许多异口同声的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第四千级台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现接引岑无月的步伐,最先浮现的是她脚下的一端,而后随着她的速度向前延伸,直到另一端完全搭上庄严的叩天台。
  岑无月再没有多做停留,步入圆台中央。
  叩天台上布有镇灵岩刻下的禁灵阵法,谁都无法运用灵力神识去查探其中的情况。
  只有视力足够好的修士才能远远用肉眼看见岑无月的身影与动作。
  她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平复气息。
  片刻后,她举起一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叩门的动作。
  明明没有叩击到实物,在场众人却仿佛都听见了“笃笃”的声响。
  随后,岑无月指节前的空气便裂开了一条狭长的月白色缝隙。
  最先遥遥传出的,是不知名的长长兽鸣。
  只听此鸣叫声,便使人灵台清明、浑身舒畅,仿佛被洗净了一遍。
  紧接着是铰链被扯动似的“喀啦啦”声音,缝隙两侧受力张开,白光四绽。
  缝隙飞速延长、扩大,最后足有数百丈高,仿佛是天穹就在眼前赫然裂开、凭空变出一座山峰。
  岑无月的身影立在这道天裂前,就如同一只节肢动物站在人类面前。
  门扉完全被拉开的瞬间,翊麟城天地间的灵气剧烈震荡,开门所造成的环形气浪向周围轰地炸开,来不及逃离的飞鸟纷纷栽落地面。
  围观的凡人、修士们同样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爬起的动作,而是被空中那深蓝近墨色的巨大门扉死死吸住注意力。
  ——天门已为岑无月而开。
  “这个孩子确实不错。”姑母缓缓说道。
  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封不眠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不知憋了多久。
  他无声地将这口气吐出,含笑应道:“您看,我这次是不是够眼光毒辣?有没有学到您的三分功力?”
  姑母笑着点点他,偏首问星玄度:“司辰君以为呢?”
  星玄度的脸也微微抬起向着空中。
  他虽然闭着眼,但绝不会有人质疑他是否了解周围发生的一切。
  良久,星玄度才开口:“自不是池中物。”
  几人说话间,神兽的幻影从天门的门扉中出来了。
  它与先前典礼上出现、盘旋过的那一只有些相似,但又庞大华丽得多,浑身缠绕着祥瑞气息,令人一见便心驰神往。
  在众人的惊呼叩拜中,神兽飞向岑无月,审视她片刻后,俯身低下巨大的脑袋,用吻部温柔地碰了她一下。
  ——
  岑无月觉得这神兽长相颇有些独特,有点儿好几种动物拼凑起来的样子。
  背有双翼、生有四蹄、长尾金须、身披鳞甲。
  仔细一看的话,头倒是像马。
  嗯……也可能是龙。
  不过想到龙、凤、麒麟本就都是这样拼凑而来的神兽,别的神兽灵感来源可能也是如此,岑无月又觉得不奇怪了。
  对于七十九年间的唯一一名来客,神兽显得相当热情,几乎是“拱”着岑无月去往门的方向。
  虽说没有实体,但被这样一只庞然大物撵着,人总是会生出一些紧迫感来。
  岑无月只好加快脚步行至那通体发光、看不清内里的门前,用手摩挲一下门扉的位置,而后回头对神兽笑道:“多谢。——那我就进去啦。”
  第33章
  上一次天门被叩开, 那是七十九年前的事——这岑无月自从入城开始就已经听过很多了。
  但七十九年前的那个人是谁?
  若这个人如今也很有名,众人必定是津津乐道来上一句“上一位叩开天门的可是某某”。
  人人都不提这个人的名字,说明此人多半是半路夭折、被遗忘了。
  自入城开始岑无月便有这个疑惑, 但五天前这个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七十九年前踏过第四千级天阶、叩开天门的人, 正是她素未谋面的三师姐鹿云渺。
  可惜的是, 天门内没有任何和三师姐有关的线索。
  或者正如传说中的那样, 天门内只会出现叩门之人真正需要的东西。
  而岑无月拿到的是三支箭。
  通体银白, 入手微沉。
  箭是好箭。
  却没有配弓。
  将这三支箭炼化之后, 它们的效果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岑无月脑中。
  能召唤同一师门之人来到面前并让对方替自己做一件事。
  三支箭, 可以召唤三次。
  岑无月将箭收入手镯,脑中不由得开始设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用上这玩意儿?
  师父出了山门和直接送死没什么区别,肯定是不行的。
  小师兄的尸体还躺在手镯里,人死肯定也是不能复生的。
  ——说到底,神兽到底是怎么判断“叩门之人最需要什么”这件事的?
  岑无月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地方转了一圈,确定除了那三支箭外并没有值得探索的东西, 便再一次穿过门离开了。
  虚幻的神兽仍在门外等待。
  这庞然大物踢踢踏踏地在圆台上打着转, 双翼惬意自然地收起在身体两侧。
  听见岑无月的脚步声,它侧头看来,不自觉地拍打羽翼离开地面、向她飞来,那宽大的羽翼甚至还在扇动的过程中落下了几片白羽。
  岑无月伸手试着去接,落入掌心时却只是一些散开的灵气。
  可惜,神兽的羽毛说不定有很多人愿意拿好东西来换呢。
  神兽再度用吻部“碰”了岑无月的手,眼神中露出些人性化的关切与担忧。
  “我很好,”岑无月笑道, “只是该下去了——你呢, 要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神兽依依不舍地盘旋她飞了三圈,重新回到门内。
  随即, 那几乎遮天蔽日的天门便缓缓合上、回归成一条缝隙、最后完全消失于虚空之中。
  简直像是一场幻境。
  ——
  天门虽已关,但众人仍然滞留不愿离去。
  这可是未来许多年的谈资!
  此次开门与上次之间相隔七十九年,谁知道再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而此时开门的无名小卒“岑无月”又究竟能走到那一步?神秘的她出身是何?……
  这些是无论仙凡都津津乐道的东西。
  岑无月回到地面时,封不眠早带着人在下面迎接了。
  他简直是眉飞色舞地走到她面前,爽朗地拍她的肩膀:“好你个岑无月,越攀越快——扮猪吃老虎?”
  岑无月诚恳地说:“只是取巧。”
  论修为,她远远不是千嶂夕的对手。
  进入千嶂夕体内的孢子就跟冬眠了似的。
  估算一下的话,如果想要控制千嶂夕,可能得过个几十年。
  孢子尽管好用,但好用的程度也很有限。
  在玄枢城时,控制不了奚逐云,也控制不了身为偃甲的桑青。
  来了翊麟城,无法短期立刻控制的对象就更多了。
  需知道让孢子生长到能控制玄枢城那几个长老这件事,也花了岑无月不少工夫呢。
  至于辞青……她有心魔,另算。
  “谦虚,太谦虚了。”封不眠不由分说地拉着岑无月往里走,“我姑母想见你,城主也在——哦,你知道的吧,城主是我叔父。城主是我姑母一手带大,说她是姑母但其实更像是姑祖母呢,哈哈哈。”
  这就是修仙之人寿命过长的一个弊端了——辈分太乱,经常掰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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